【叶王】知乎体:和一个情报工作者住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体验?

知乎体:和一个情报工作者住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体验?

 

回答:

没人邀我,自邀一下

其实我不太常来这里,偶然看到这个问题,勾起心中一段往事,现在保密期已过,说出来应该也无妨了。在这里,我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个故事。

 

那年我在B市,工作第三年,正是异常忙碌的事业上升期,每天加班到半夜是经常的事。这时恰逢一个朋友突然找到了我。说是朋友,但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只是听闻他高中毕业后出国,之后怎样并不清楚。他找我,是因为我住的离他新签的公司近,上班方便。

毕竟疏远了几年,我那时还在心里腹诽他自来熟,但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我还是把他接进了家里。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开头挺浪漫的?

我还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朋友一定是一个身高188,穿着黑色风衣走路带风的炫酷男子,电视剧里演的情报工作者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他身高只有178,比我还矮一点儿,最爱穿T恤大裤衩,懒的时候可以三天不洗头,标准的月光宅男,扎在人群里和芸芸众生一个样。所有对于情报工作者一切衣冠鲜亮的想象,都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罢了。

他生活得极为普通,才能淹没在人群里,避开众人的关注完成他们的工作,这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的事情。他有正常的工作,朝九晚五,偶尔跟老板打打嘴炮陪客户喝喝酒,他获取信息的途径和传递信息的渠道都极为隐蔽,因而我对他真正的工作一无所知,虽然他时不时消失个把小时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肯定要问,为什么个把小时的消失都会让我感到奇怪。因为除了工作时间,我们几乎都是一起行动的。下班后一起买菜、做饭,周末可能会一起逛逛公园或者去超市采购。在住到一起后变为这样的生活状态,对于我们来说几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们很过得到一起,在某些地方默契到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奇怪,我们给对方买符合彼此口味的饮料和食物,在冰箱里紧挨着摆放在一起,好像我们天生就了解对方。

接着说回正题,他突如其来的消失,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机。比如逛超市到一半,或者晚饭没有吃完的时候。他起初会和我解释一些鬼都不信的理由,但看我并不追问,后来便连解释都懒得做,只会像没事人一样晃晃荡荡地又回到我面前。

我不问,当然不是因为我不关心,只是在一些地方,我们会习惯性地给对方留足自己的空间。比如我们愿意窝在一起打一晚上游戏或者看一晚上电影,也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各自度过一段时间,同处一个房间里也能安心地忙自己的事。这样的相处好像无需多言,我们就能找到最令自己和对方舒适的位置,而如果有一天他想对我说时,我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这样想的时候,我发现,我又喜欢上他了。

是的,我用的是“又”这个字。学生时代我是喜欢过他的,不过朦朦胧胧,可能更多是一种慕强心态。那时他是真的优秀到毫无死角,我不由自主就会把他当成唯一的目标,但这样我的眼睛里又只剩下他了。不过这段叙述开始时我也说了,我们很久没见,当初也是不生不熟,所以我这次喜欢上他和以前那懵懂的情愫无关,也完全不同。我就是喜欢上了他,希望与他共度余生的喜欢,或者说爱。

他真的很可爱。他有我知道的一切优点,聪明、理性、温柔、有分寸,为了想做的事情可以不计一切地投入。这些在我看来不可取代的优点,对于一名情报工作者而言也是如此。

 

开始对他身份有所察觉,是在他突然地辞职之后。

他工作满一年,依然是很有节奏地忙碌,辞职是一件毫无征兆的事情。那天一早我正打算起床上班时,却看到他早就起来在收拾箱子,我问他是不是要出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说自己已经辞职了。我吓了一跳,问他为什么,他又说等回来和我解释,现在要陪“家里人”去趟国外。我知道这一定又是假话,有点失落。他可能是看出来了,站起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们相识以来屈指可数的一次拥抱。

他说“我会回来的”。

我相信他。

 

两周之后,他终于回来了。我回家时,看到卧室拉着窗帘,他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我不知道他究竟去做什么了,只知道他累得厉害,人瘦了一圈,嘴边冒出的胡渣都没有刮,但那一刻我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沉甸甸地落回了原位。深呼吸之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就一直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他,坐了很久很久,我可能永远都不想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他只要在这里就好了,一直在这里就好。

快到深夜的时候他才醒过来,我在他睁开眼前站起身,拖着麻到几乎没有直觉的双腿去煮了碗面。看着他披着被子呼哧呼哧吃面的样子,那一刻竟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触,要不是他突然抬头和我说了那句话:

他说我要和你坦诚一件事,我其实是个间谍。

我愣了一下,他仰头把碗里的面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抹抹嘴对我笑得无辜又欠揍:“我是个身负重任的情报工作者。”

我本能一样地怀疑,又本能一样地对此深信不疑。

除了他引起我注意的几次消失,对于和一个情报工作着生活在一起这个事实,我一直毫无自觉。在那天之后,他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地去面试、求职,很快又有了新的工作,继续他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生活。

我问他,你真的是情报工作者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和我没什么区别?

他说:如果我要是看起来鹤立鸡群,那我也不用干这活了,估计人群里被定点打击一枪一个准。

我又问:那你觉得我能和你一起干吗?

他很严肃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观察得很细致深入:你不行,你的大小眼太显眼了,别人见一次就记住了。

我很生气,在他的汤里多加了两把盐。

 

他有时会和我说一些工作里的趣事,大多隐去姓名。比如他有一个前辈,长期在前线,为了伪装什么工作都做过,打扮也千奇百怪,有一次逃跑时误入了一个洗浴中心,虽然逃过一劫,却被扫黄的警察当场当成嫖客抓了起来,千言万语解释不清楚,关键信息又不得不隐瞒,只好在局子里干坐了三天,直到他出差回来才把人捞回来。

我听得哈哈大笑,却也觉得惊心动魄。他说他们这行最辛苦之处莫过于没有节假日,情报领域瞬息万变,而隐没于大众的他们却必须把大众的分毫变化收于眼底,时刻做出最及时的反应。我想象了一下,觉得他们就是隐形的烽火台,在我们没发觉的时候,消息已经一日千里地传递了出去。

当然还有出差的任务,需要和境外同事进行接头的时间也是不固定的,即使住在B市,也可能要过各国不同的时差,如果需要就要立刻打个飞的过去。为此,他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的假身份和假护照,我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因为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我曾经问过他,YQ,也就是我从认识他起就知道的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真名?他没有正面回答,笑着反问我:你觉得呢?

他说,我唯独不想和你说假话,但我又不能多说,我能选择的只有不隐瞒,不回答,更多的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就像上次我说我会回来一样。

其实,有他那一句唯独不想和我说假话就足够了。

 

但之后不久,又发生了另一件事。那几天我可以看出他的焦躁来,他又从工作了没多久的公司离职,每天很忙碌地和不同的人联系。终于一晚,他坐到我面前,看起来格外拘谨地问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我们假扮成情侣可以吗?我单独出任务的次数太多,可能被盯上了,但是现在的任务很紧急,我还是要去。如果和你扮成关系稳定,却不能让家里人和朋友知道的同性情侣,我最近以来的很多行动说得通,日后也会方便一些……

他一向是个很自信的人,这几句话却说得磕磕巴巴抓耳挠腮,我实在憋不住笑。

为什么要假扮呢?我努力拉长了脸。

因为……因为,哎呀,就是我刚才跟你解释的,任务需要。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假扮呢?是真的不行吗?

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一下子熄了声,空气好像立刻凝固起来,搞得我也有点尴尬。我深呼吸了一下故作镇定,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考虑一下?你做什么我都不在意,你说要我等我就会等,因为我想把余生都给你,请你务必认真地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自认为很酷的话我就落荒而逃,但也逃不到哪里去,一个人躲在厨房烧开水。

开水烧了三壶,他才又出现在我身后。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行。

为什么?我灌着开水的手有点颤。

我也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

你说过唯独不想和我说假话的。

他顿了一秒,放弃一样的叹气,说是的,我是很喜欢你,但还是不行。

为什么,说实话。

他看着我,一句一字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会连累你的,我没法对你负责任。

我说你真是太自大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些?我放下水壶走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说:我只想要你。

你看我们两个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想和你共度余生,你怕和我没有明天,四舍五入求同存异,我们就拥抱住面前这一分钟就好。

我知道他被我说服了,因为他也紧紧地回抱了我。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滚上了床,那真是特别美好的一个夜晚。

 

在那之后的周末,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出了任务,也是唯一一次亲自体验了情报工作者的生活。

我们和普通情侣一样拉着手出门,约好和他的几个朋友聚会。在公交车上,他发现自己没有带零钱,只好握着一张十元纸钞站在投币口前,等着后上车的人帮他换开,过了两站地才终于换开了钱,他把那几张一块钱揣进口袋,对我偷偷得意笑了一下。其中一张纸币上的水印是用莫斯密码组成,只有在特殊光线下才能看出。很快,这张纸钞,被他买了雪糕给我。

他拉着我悄声说,那个卖雪糕的叫“老匝”,他上回去局子里捞的就是他。

确实看着不像好人,我们笑成一团。

但“老匝”确实是个好人,业务能力优秀的好人。他咳了两下和我强调。

这时候经过一个正在扫地的清洁工人,他立刻过去把雪糕的包装扔进了对方的垃圾箱里。

这雪糕的包装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蹊跷,我十分狐疑地问他。

他哈哈大笑着揉乱我的头发。“你想得太多了!”

不过确实是个幌子,他想了想又道。

情报工作者为了一个任务,可能会做出无数具有迷惑性的动作,真真假假无法辨别,即使能锁定到个人,也无法掌握确切的证据,说明他们在传递什么消息,如何传递的。我们在一起的一天里,我并不知道他做的事情里有多少是真的工作,有多少又是如上所述的假动作。

“很多人习惯于在任务开始做足戏,到最后才传递出情报,也是因为追踪的人也会有疲惫期,但这很容易被看破,所以我反而习惯一开始就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最好期待我不是敌方势力。”

“你?”他偏过头来,“我说过,大小眼不适合做情报工作。”

我懒得和他计较,便跟他讨论他们令我意想不到的老土工作方式:我以为情报工作大多是通过什么高科技手段进行,至少也要借助于黑客入侵、监听设备、无人机之类……没想到他们的情报传递方式还停留在至少一个世纪前。

老土的才最有效。他洋洋得意道,有多少高科技,就有多少反高科技的方式,你能想象到的方式,被反监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反而是这种你觉得老土的方式,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小王同学。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反问他:我有什么好学的,你不是说我不适合做情报工作吗?

他摸摸鼻子,一时哑口无言,只好一个劲儿地拉着我快走。直到他朋友订好的餐厅,我才发现我们的手竟然全程都没有松开。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猜测不出,他一直那么紧紧地拉着我究竟是怎样的用意,不知道他的每一句当众的告白是不是都别有深意;但当他对所有人说出“我们在一起了”时,我的整个宇宙都心动地震颤起来。那天的饭吃得很快,我记不住他任何一个朋友的脸,只记得两只手掌重合在一起的温度。

 

其实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化太多,只是我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也更能体会他的辛苦;更大的变化其实是因为我们确定了关系,生活中就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部分。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某天他从前线退下来,我们会找一个平静的地方一起慢慢变老,那时他会说很多曾经的故事给我听。

但是并没有这样一天。

后来大概是局势有了复杂的变化,他经常出去一连几天不回来,在家不长的时间里抽烟的次数却变得越来越多。我除了抓住他的手什么也做不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普通工作日的下班后,电梯停在我们家所在的楼层打,他正拎着一个箱子站在电梯门前。

我见怪不怪,知道他是又要出门,只是有些担心。

我轻声问他是不是要出差。

他点点头,说这次不会太久的,很快就要结束了。他那时看起来很亢奋,眼睛亮得像燃烧的流星,明明疲惫至极的脸色都因此挽回了不少。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说我等你回来。

他放下箱子,用力地抱住我,完成了一个认真绵长的告别吻。我还记得他温热的吐息缠绵在我耳边,彼此发肤摩挲,他说如果这样下去,我大概要走不了了。

我宁可你不走,如果我早知这是别离。

 

知道他的消息,是在他消失半年后,我们的房间依然维持着原样,未倒光的烟灰缸还等着他迟迟未归的主人。他的朋友突然约我吃饭,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他说你当然不认识,做我们这行怎么能轻易被人记住,不过我们之前一起吃过饭,我是他那些朋友中的一个而已。

我点点头,并不关心。

他那天交给我一张影印文件,和我说,这是他们的内部通告文件,但他也不熟悉他那些同事的真名。给我,是为了让我确定是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我打开那张文件,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一个有些相似的名字,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晰无比:

YX,确认于X年X月,殉职于XX。

我合上纸和他说谢谢,心里说,还好是YX,不是YQ。

他不愿骗我,我却愿骗自己更久一些。

 

而两年后的一天,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YQ。

他从街头一角匆匆走来,及至我的面前,一模一样的相貌一模一样的身形。

我是叶秋,他说道,对我伸出了一只手。很高兴认识你,王先生。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真正的叶秋。

从看到你的一刻就知道,你永远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秋。
这个名字大概是他对我最后的温柔了。

 

“我想和你谈谈我认识的叶秋,你的孪生兄弟,我的爱人——

谈谈他的隐秘和伟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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