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旅居人
叶修回到北京时正是年三十。
他年前被冯老派出去，代表体育竞技局跑到瑞士去谈合作。这活儿来得急，那边世邀赛的招标项目马上就要截止，上头指望着他给谈下来，过年时好添上一喜。叶修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但是老外不过春节，几次约谈延了延时间，再加上欧洲大雪延误，原本大年二十九能到班机，硬生生拖到了三十晚上。
他这一路颇为曲折，从他下飞机时乱糟糟的头发和褶皱的衣领便可见一斑。叶修在洗手间漱了漱口，才掏出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几百条信息疯了一样涌进来，有拜年的发红包的也有群里随口闲聊的，王杰希的信息夹在那些还在不断上涨的喧嚣的红色数字里，一个静止的1仿佛遗世独立。
“下飞机了吗？我在存车场B7区046位。”他看了一下时间，是20分钟前发来的。
叶修一手拖着箱子走，一手攥着手机给叶秋打电话。年三十的航站楼里人格外少，地上的白色瓷砖是一整个光滑的冰面，上面只有叶修和他模模糊糊地影子，如同一艘陷在南极孤独的破冰船。
电话在电梯降到地下时终于接通，对面与这里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嘈嘈杂杂热闹非凡。
“老哥？”
“给爸妈拜个年。”
“你人呢？你不是说你初一能回来吗？怎么着你想黑在瑞士啊？！”叶秋被他哥坑怕了，生怕这人一个没看住又跑了。
“我在机场。”叶修顺着墙上的箭头走到B区，边走边对着脚下的车位号，“一会儿就到家。”
“这么快？”叶秋顿了一下：“靠，早说啊等你吃饭！”
“饭就别等了，等我回去吃口饺子得了。”
“那你怎么回来？我派人去接你？”
“用不着。”叶修说这话时甚至笑了一下。
正对他十米的地方，王杰希正倚在他那辆军绿色的SUV上，耳边同样夹着电话，一些被风切碎的句子同样被风送到他的耳边。
“我知道了妈，我一会就回去。……嗯，给你们带个……”
叶修一步一步走近，对着电话那边的叶秋说：“有人接我，我马上就到家。”
王杰希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终于也挂断了自己这边的电话。他看着叶修站在面前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忘了，摇摇头道：“还好你没太晚。”
王杰希的手在北京城的腊月里冻的有些凉，坐回车里后叶修又攥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怎么不进去等？”
“不知道你下没下飞机，怕和你走岔了。”
“又丢不了，大不了我站你车旁边等你。”
“那和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区别？”王杰希不在意，一脚油门车子就滑进了五光十色的夜里。
车子启动时，叶修被他的歪理噎了一下，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为你好，你倔个什么劲儿。三九四九不出手，这老例儿你忘了？”
王杰希挑起嘴角。
四九天的四九城，因为过节空了半个。车上了五环，从未有过的顺畅敞亮，没一会儿就开了多半程，王杰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叶修这次出差的事情。
“谈的怎么样？”
“嗨，还能怎么样？人家也不能当场就答应了，还是得走流程，冯老他们想太简单了。”
“挺辛苦啊你。”
“好说好说，”叶修说着才想起把领带松开，“不过咱那届世邀赛的成绩还是长脸的，冠军方做东道主，该有的技术咱都不差，这事其实也不难。”
王杰希轻笑了一句：“托叶领队的福。”
恰巧红灯车子停下来，叶修就去挠他手背：“还轮到你来揶揄我了？”
他动作幅度不大，王杰希轻易地躲开，想到什么又探身过去帮他把领子抻平，问道：“累了？”
“有点。”叶修也不否认，顺着椅子往下滑了滑，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王杰希没再说话，信号灯刚刚变绿。
快开到叶修家时却被他叫了停，车子不远不近泊在小区附件的路边。
“你还来这套近乡情怯？”
“瞎说，去年我也回家过得年。”叶修把他手拉过来，又握了会儿才放开，“我想抽根烟。”
他拉下车窗，寒风呼地往车里灌进来，叶修点上的烟也被吹进车里，王杰希无奈，只好把另一边窗户也拉下来。
“小时候特盼着过年，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大念想了，哪哪儿都那么静。”
“还惦着回家就说明过年了。”王杰希说。
马路上虽空荡，但尚有零星几辆车归心似箭，像是火箭穿越夜空正奔向万家灯火连起的星海。叶修还抽着半根绵长的烟，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跑出来的孩子放花炮，王杰希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他说不上来什么是年，小时候的记忆离着远了些，离家出走后年味又变成苏沐橙手上一尾炮仗，他们七零八落地炸开，炸着炸着，曾经一些光景故人却又都不在了。
一个恍惚，叶修又突然想起，他哪儿放过炮，和苏沐橙当年做的不过是纸花，不会发亮，会留下一地碎屑。
不远处的几个孩子半天也没点上花炮，大概是从家里拿的火柴许久不用受了潮，正在那里着急，吵吵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叶修无声笑了起来，他又点了一根烟，走了下去，一步一个砖格向着那边，像迈过一段时间的尺度。
王杰希隔着车窗看他，在冬夜里迎风前行的身影竟然还有些风采，黑色的衣摆一如什么的翅膀。叶修似乎和孩子们说了什么，他依稀听到“点炮用。”然后递过去那根点燃的烟。
“啧，蝙蝠侠。”
“你说什么 ？”叶修一手带上车门一边问道，他有点跟不上王杰希的节奏。
王杰希懒得为一时兴起解释，看他不抽了就把车窗摇上，还一边跟他伸出手来：“打火机交出来。”
“干嘛？交公？”叶修虽然疑惑还是掏起口袋。
“我妈让我回家捎个打火机，晚上点炮用。”
“那还真得交公。”叶修不仅把打火机掏出来，连着半包烟也交了出去：“听哥的，用烟点最快。”
“好。”王杰希答应着，把东西放好在档位前的小格子里。一个低头的瞬间被猝不及防地拉住，然后温热的吻覆了上来，修长却终于被时光粗粝了的手指贴在他的脸颊，插入发间，纠缠着天长地老。
外面，遥远的炮声和烟花的光亮阵阵传来，所有热切都化为玻璃上的白雾，似真似幻地把他们和旁的世界隔开。
“欢迎回家，叶修。”他在吻的空隙和他说道，然后他们额头相抵鼻尖摩挲在一起。
忽然热烈的鞭炮声，孩子脆生生的笑，满地的红色纸屑，为他亮着的灯，身边的人——年的味道被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光景，如今他确实有了实感，他回家了。
车子重新驶动起来。他们经过的地方，烟火突然地炸开，盛放出一个完整的圆。
“老王快看！”王杰希无奈地看向左侧。那确实是朵很漂亮的烟花。
叶修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真好看。”他感叹道。
长街上，十里灯笼如火，新旧万象更迭，岁月的长汇入人间的河。烟熏红的天上刚迎来新年第一朵焰火，细碎的流星从天而降，带着祝福奔向这城里户户人家。
王杰希的脸被映亮了一半。
“我也觉得。“他扭头对叶修笑了一下。
“我是说你。”
【Fin】
一篇短小的流水账，一点心意——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叶王特别好，希望新一年能有更多的姑娘一起来爱他们。我好饿！求投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