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番外一：不说
别说的番外，周江单箭头be，带一点周黄，老规矩慎入。
番外——不说
BGM：最佳位置（江波涛）
喜欢你最好不要讲
安守这位置
（上）
喜欢上周泽楷的一刻，对于江波涛来说，这世界被订在了末日的倒数计时上。
一颗陨星悬在头顶，待他一个点头就要扑灭在地表。
没有人天生就会喜欢上谁。
14岁的江波涛拎着书包站在周泽楷的教室外面，毕业班的课程繁重，拖堂也格外漫长。夕阳被窗棂分隔成一个个均匀的方块洒在走廊里，他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看起来不太打眼。隔壁几个班都陆续放学，穿行而过说笑着的学生，高年级也有不少认识江波涛的，看到他都会打个招呼：
“江波涛你又等周泽楷呢？”
他就笑着回答：“是呀，毕业班真是忙啊，脚都站麻了。”
“哎哟你省省，你这机会给咱学校那群女生们，腿站废了她们都乐意！”几个男生跟他打闹几番，又嘻嘻哈哈的离开。
周泽楷是远近闻名的校草，甚至在校外都小有名气，如果下课等周泽楷一起回家这项任务分配一个名额，大概队伍真能绕着教学楼转三圈。不过这个名额永远内定，能让周泽楷心甘情愿跟上一起回家的，有且只有江波涛一个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教室内一阵如释重负的叹气和喧闹，终于下课了。教室门打开，江波涛就能看见周泽楷，坐在窗户边似乎会发光，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被一群女孩子围了起来。不过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眼睛里有一寸光闪烁了下。周泽楷小心翼翼地和几个女生说了抱歉，收拾起书包向他走来。
这种感觉真好，仿佛这一刻，这个校草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江波涛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沉溺于这份虚荣的优越感中。
“等了很久？”周泽楷问他。
“还好还好，中考生为大。”江波涛摆摆手，就看见周泽楷低头摸着后颈的发尾，有些不好意思。
“请你吃冰。”周泽楷小声对他说。
江波涛笑起来：“吃什么吃呀，回家啦，零花钱你省着自己用吧。”
那时他们互相为对方做一切顺理成章。男孩子间的友情本就坦坦荡荡，周泽楷收到的每一封情书他都读过，周泽楷的每一个朋友都和他熟识。他帮助周泽楷做一切不觉得辛苦，而那个待人总是无比拘谨的校草，也只会对他无所遮掩。如果不是某个时刻降临，停在兄弟好友的位置也许会就这么轻松一生。
江波涛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周泽楷又出现在了校园里，手里拎着一个礼袋。那时候江波涛正和几个朋友商量放学后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就被身边人拍了拍，跟他说：“你看操场上那个是不是周泽楷？”
江波涛向窗外看去，突然好像被夕阳的光线灼了下眼睛，周泽楷安安静静地站在操场中央，周身披着柔软的暮光，被称为世界的舞台暗下来，只为他留了一束光。
已经毕业的校草回校自然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过来打招呼的人把他围在人群间。只是江波涛出现的一刻，他又立刻变得和以前每一次一样，眼神骤地变亮，把那个人圈在瞳孔中央，他只向他一个人走来，仿佛只有那么一条道路，而江波涛在那一刻坐在唯一的王座上。
他说：“生日快乐。”
江波涛有点发愣，他接过周泽楷的礼袋，一只小小的毛绒海豚趴在里面。半晌他才想起来开个玩笑：“这一般是送给女孩子的吧。”
周泽楷的脸上立即浮起窘迫的红，一只手抚上后颈低头道：“选了好久……被推荐的……不好意思……”
江波涛忙安慰他：“没关系，谢谢谢谢，我很喜欢！你看我名字都是水，跟这海豚合适！”
周泽楷才终于笑起来，点点头：“嗯！”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自己买礼物给人，不会挑，海豚很像你。”
江波涛永远记得这个时刻。
也许是周泽楷笑起来的样子太耀眼，让他觉得被什么狠狠烫了一下，也许只是时间到了，世界突然黑白颠倒，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血液奔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铜钟沉重的轰鸣宣告着，有什么终于从他的心间破土而生。
周泽楷的过去、现在、未来，会收到很多很多份来自不同人的礼物，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亲自准备的礼物却属于江波涛——他身边日后大概也会有形形色色各样的人，但总有那么一个位置为自己而留，不会改变。
他听到周泽楷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内心的天空却在坍塌，一片废墟之中唯有那声音与心跳震耳发聩。
他意识到那是自己在喊着周泽楷的名字。
我喜欢你呀。
所有的时光都找到了奔流的方向。放学后一起走过的街道，邻家厨房交融的香气，各分一半的写字台，而那些被称为喜欢的感情被这时光浇灌，暗暗顺着他的骨缝生长，只为这一刻抽枝发芽变成枝枝藤蔓，将他从此刻起束缚在了周泽楷的身边，得不到也离不开，他的人生终于彻底写进了对方的故事。
只是那句几乎破口而出的告白被他收回心间，他既然可以孕育它多年，也就可以再怀揣着这个秘密度过剩下的年月。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周泽楷，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周泽楷待他好，但周泽楷大概永不会将自己当爱人看待。
他用了人生最初的十五去发觉他喜欢周泽楷这个事实，而将用剩下的时光去藏起它。
（下）
周泽楷第一次向他说起黄少天时，秋风还未把暑意蒸发殆尽，他们坐在商业街的咖啡厅里，汗湿的T恤贴在后背上，在空调送出的冷风下变得冰凉，和冰咖啡一起对他内外夹攻，他能感觉到寒意顺着食道和骨缝下沉，连血液的流动似乎都变得慢下来。
周泽楷笑得很开心，眼睛里都是星芒。他歪歪头，想找一个词形容黄少天，最后终于说：可爱。
不如你可爱。江波涛想，看他低下头去摸后颈，把痴笑的神情藏住。
江波涛也见过周泽楷断断续续谈过几次恋爱，只是这次看起来格外不一样，他说出的每一个声符，嘴角弯起的每一点弧度，都说着周泽楷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他们仿佛被分隔在不同水族箱中的海豚，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爱恋中，他透过玻璃看着对方开心的游曳，却没有一丝水波能传来自己这边。
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这个问题江波涛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周泽楷把从超市采购回来的东西和他对半分，黄少天站在他身后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屋子。
“其实和小周房子的房型是一样，黄少要不要进来看看？”
像是有点避讳一般，黄少天对他摇摇头，说不用了。
周泽楷无知无觉，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包火锅底料：“新出的口味，晚上一起吃？”另个购物袋里躺着切好的肉片的各式海鲜，“买了你喜欢的虾。”
江波涛看着站在门外的黄少天，想拒绝，脱口而出的话却是：“那你们一起过来我这边吧。”他这里还有周泽楷爱喝的饮料，他在心中为自己开脱，就从今晚之后，逃离他们的生活。
大荧屏的影片正上演到高潮部分，身边的女孩看得津津有味，身子也自然地向他靠过来。电影中的男主角为了解救女主角跑进废弃的大厦，墙上钉着他死去的初恋和同僚的照片，他举着枪走在无人的走廊，江波涛目光放空，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同样走在漆黑的走廊。
他把另一个自己囚禁在心底，拼命克制要去解救他的念头，他应该去接受新的生活，即使新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结论，他可以喜欢上一个人，除了周泽楷以外的人。
然而他还是一步一步向走廊深处走去。
周泽楷对他不能打通的电话，他不再轻易打开的房门，他折磨着自己所做的全部事情，当他见到周泽楷却会顷刻瓦解，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周泽楷。
他感觉不到这个影院里的其他人，甚至靠过来的女孩也像是没有质量的空气。在他的前排，周泽楷和黄少天在接吻，而这个演播厅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各自坚守各自位置，江波涛在那一刻质疑自己在看的究竟是哪一场电影，他到底有没有参演，他是不是还在等着散场一刻。
也许是的。
在这场电影之后，江波涛终于知道，他的努力还是以徒劳的失败告终。
就这样吧。他闭上眼睛。
我退让过。他想。
他没法欺骗面前无辜的女孩，没法不忠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所以他松开了拉着女孩的手，还是重新释放了内心囚禁的人质。
他即使努力，也做不到爱上其他的人。也许日后会有一天他终将想清，但这一刻却依然无法放手。他放不开周泽楷，周泽楷也放不开他，即使对方放不开的那一份并非喜欢。他期待着缰绳两端哪怕那边松动一点他便可获得解脱，却终归无从逃离。
既然在周泽楷身边是折磨，离开也是折磨，他又何必做出违心的努力。
他想，我看着你们会难过，可看不见你会更难过，所以我为什么要那么委屈自己？竟落得连安守自己位置的资格都不够拥有。
他依然知道周泽楷不会将他将恋人看待，知道他如何真心喜欢一个人，也知道这之间的差距巨大。但爱恋无常，分分合合，那就只做他最好的朋友，最懂他的知己。周泽楷身边有人来来往往，他却有自己固有的一方天地，住在他家对门，解读他每一个眼神，享有两扇门后一片对称的空间。周泽楷的好，足够自己一生念念不忘，说不说出口这份爱慕反而成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使他的身边从不会是自己，即使他永不会喜欢自己，他依然可以不声不响，安守自己这最佳位置。
直到或许有那么一天这闹剧散场，谁离场，谁留下，谁又来。
以那不现实的愿望为饵，甘愿被永远钓在这根鱼线上。
在借着酒意和黄少天说了太多之后，江波涛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刻，他比自己想象地平静太多。
周泽楷敲响他家的门，而这次门后终于有了应答。门打开的一刻，他用一贯的微笑等着对方问他：“小江，你喜欢我吗？”
江波涛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我不喜欢你。”
周泽楷看起来因为窘迫而犹疑，他讷讷地开口，像是艰难挤出的词句：“你和少天说……”
“我们那天喝多了，说了什么不记得了。”江波涛打断他，有一些话，说出来比想明白要简单得多，“小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一字一顿，说得异常坚定。
周泽楷脸上浮起一个侥幸的微笑，他点头：“我也是。”
夕阳透过窗口施舍这玄关一丝暮色，周泽楷眼神中的那段光和16岁的周泽楷重合在一起，翻越了茫茫时光，却始终投射在他的世界之外。
江波涛看着他似乎安心了的表情，心中漂流的那颗陨星终于轰然落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