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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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陆府豪宅。
“警察当了大半辈子，能挣个现在这房也是不错了哦。强哥你说陆Sir这回升上去做官，我们生意会不会更好做？”
“闭嘴，垃圾话这么多，多看着点四周，让你来干什么?”被叫强哥的男人叫罗强，天生一副不讨喜的嘴脸，横眉三角眼。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心狠手辣，作为青龙会老大梁成的得力手下，走到哪里都让人不敢小看。他狠狠给了黄少天脑袋一下，黄少天脸上却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死傻啊！”
“唉哟唉哟，知道错了，我不说话了，我抽颗烟。”他趴在路旁的一个垃圾桶上，刚刚掏出打火机，手上就又挨了一记。
“干活啊！抽什么烟？皮还痒？”
手被打得一抖，打火机滚进了垃圾桶中，黄少天忙伸长手去够：“这鬼地方这么僻静，前后又都是安保，鸟都难飞进来一只，看了半天也只是看空气啊！强哥你手轻点，我打火机新买的，一千多呢！”
听着他嘟嘟囔囔，罗强扭头不再看他，警觉地观察着四下情况。
黄少天手臂伸进垃圾桶里翻找，很快就碰到了那个金属的打火机，还有一个黑色的布袋，他向罗强的方向看了看，把那个布袋一起捡了出来，里面是一把枪的形状，他连忙把东西藏进夹克内侧。刚做好这事就看到梁成带人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罗强过去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神色很是古怪。
“快走！”罗强道。
“这么快？没谈妥？不会吧，都合作这么多年了，这会儿端什么架子啊？”黄少天把门给他拉开，自己钻进驾驶的位子。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送颗子弹进你嘴！”
黄少天忙闭嘴，挥挥手表示了解。
“什么味道？你掏垃圾桶了！”
“拜托强哥，我一千多的打火机啊，当然要掏回来。”
罗强一支手指恶狠狠地指了他两下，显然是气得不想多说话，直接开门坐到了后面。青龙会的几辆车从浅水湾悄无声息地驶出。把罗强赶到后面去做自然是为了之后行方便，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黄少天悄悄把那把枪拿出来塞进座椅里。他给罗强开车，每次出发前车子也是由他检查，驾驶座的皮椅在缝合处被他做了个夹层，黑社会为了藏毒，这种小机关不算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只是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但愿子弹都被卸了去，他可不想开着车，被一枪走火打花了屁股。
黑色的车子从HK的夜景中穿行而过，而喻文州端着酒站在酒吧二层的露台上，身影在城市灯火辉煌的掩映下几乎消失。
“想什么呢？”王杰希端着杯子走过来。
“没什么。”喻文州转身和他碰杯，“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心情沉重啊。”他夸张地捂住心脏，求助般看向对方，“阿Sir能不能给公民批个假？”
“好啊，你来找我喝咖啡，我专门找间审讯室让你歇一天啊？”
“那就算了，你们的咖啡再好喝，人身自由更重要。”
“喻先生很明白。”
喻文州笑着看向他，他只好改口：“文州。”
“总觉得跟你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王杰希感叹到，能让他一天内改口的朋友可不多。
“说不定就真的在哪里见过。”
王杰希一愣，笑出了声：“搭讪？可惜有点老。”
“我讲真的啊，再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应该说是第三次了。”喻文州拍拍他的肩：“缘分，你们不是常那么讲。或者用佛学讲，诸佛因缘生。因果论，挺高深的吧。”
“你还信佛？”
“不信，就知道这一句。”
两个人相视，像是有什么格外有默契的事，有一同笑起来。
HK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又阴冷又粘稠的空气滞留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奔波了一天，王杰希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天不亮却还是被一通电话吵了起来。
“冯Sir，这么早？”
“出事了，速来警局。”
他急急忙忙爬起来，换好衣服。临出门在桌上摸了半天车钥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住在酒店里，在HK也没有车，只是慌张地一下子都忘了。
看着前台帮他打电话叫Taxi，他手指焦躁地在柜面上敲不停，他最担心的就是案件节外生枝。抓住罪犯直接审判或者引渡还好，一旦和黑帮大规模地火拼起来，案件升级，自然内里也会变得错综复杂更难善了。
然而他还是收到了最坏的消息。
冯宪君把马克杯狠狠摔在地上，瞬间碎片四下飞溅，会议室里没一个人敢说话。
“陆荣真警司被杀了，”一旁的江警官告诉王杰希，“陆Sir做了快十年警局长，今年刚要再升官的。”
王杰希看向冯宪君，他正扶着墙不住粗喘，白板上上次案件的照片和资料还没撤下，马上又要贴上新的。
“冯Sir，我需要出次现场。”
冯宪君点点头，他转过身，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夜老了十岁，却又似乎全身都绷着几欲爆发出的力量。
“我跟罪证科打过招呼了，现场很多事情，拜托你了。”
王杰希安慰他道：“节哀顺变。”
冯宪君没有回答，眼圈通红。
王杰希曾出入过无数杀人现场，也见过自己殉职的老师和同僚，但还是无法不对这样的现场动容。跃层的豪宅里灯火通明，客厅的水晶吊灯冷酷地照着地面上片片血迹。尸体已经被运走，地上用白线画着他们倒下的地方。陆荣真在沙发上被一枪毙命，妻子倒在楼梯上，他的女儿出国念书，有幸逃过一劫。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更像是谈着天就突然被对方杀害。客厅一侧的橱柜中，陈放着他历年内拿得功勋和荣誉，做警察到这个位子，大大小小的奖杯还都被妥善地保管好，比主人伫立了更久时间，想来未免讽刺。他戴上手套，拿起茶几上的两个茶杯，其中一杯分毫未动，也没有留下任何唇纹和指纹。玄关处的脚印有很多，茶水却只有两杯。
罪证科的同事从楼上下来：“王Sir，楼上检查过了。”
“有丢失东西吗？”
“保险箱被开过了，现金和表都有丢失，但是大部分橱柜也都被翻了。”王杰希看了下客厅的四周，包括发奖章的橱柜也都有翻动的痕迹。
“把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都才证下来，犯人可能在找什么东西。”他走上二层，在书房和卧室里检查了一遍，有些失望地想到，如果对方真是为了找什么东西而来，那么很可能早就被找到带走了。
“我和陆Sir认识很多年了，当年在警校时，我们就熟悉。”王杰希去提交现场报告时，冯宪君坐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也没有伸手接过来。他只好先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冯Sir……”
“我没他聪明，他想破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但现在却轮到我来破他的案子。”他难得点了一根烟，没有抽，立在桌子上，“说说吧，现场有什么发现。”
“监控都关了，没有出入记录。和上个案子一样，都是正门出入，熟人作案，或者说至少事先认识或者有约。玄关脚印比较杂，来得不止一个人，茶水两杯，主事的只有一个。另外我怀疑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劫财只是个不过关的掩饰。”
冯宪君翻了翻报告，问他：“你觉得青龙会的可能有多大？”
“我不了解青龙会，帮会作案的会，连续两起不会太频繁显眼了吗？”
“呵呵，穷途末路。”冯宪君冷笑，“你是不了解，不了解他们有多狂。整个HK，都快要姓了梁。”
“我会尽快搜集证据。”王杰希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别冲动。”
“拜托啊王Sir，我也是警察，大半辈子的警察，我能怎么办，现在也只是有怀疑而已。用你教？”他说得冷静，拳头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立起的香烟倒下，烟灰散在桌子上。冯宪君只得伸手把它掐灭掉。
一时无话。王杰希望着面前这个人，多年的同僚被杀，他需要安慰，却又根本没什么能安慰的了。他过来时，听到内务科商量葬礼仪式，说陆警司这么多年的功劳，追悼会一定要办得隆重。他想，人已死，案子没破，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阿Sir不好当啊。”王杰希扭过头去，喻文州把他桌子上的一杯酒换成了橙汁，“我看了新闻，以为你今天要通宵了。”
“那你还等？”
“我是在等你吗？”喻文州偏头看他。
王杰希不说话，眼神里依然含着温吞的光。
“现在连阿Sir都这么狡猾了。”
他们的第四次见面。
【TBC】
里面有一些名字是随便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