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剑客（上）
（阿西吧，我第二章怎么写了那么长，所以和一合并起来当上部了，带算命的出来遛遛）
【起】
1.
剑客有一把剑，漂漂亮亮的一把剑，剑身细长，利刃纤薄，淬着寒光。
像是冬天里晶晶亮的冰棱，美丽地令人胆寒。
剑客还有一个朋友，一个骗子。
一个风度翩翩，长得还好看的骗子。
2.
剑客还是个小剑客时，天天做着斩妖除魔扬名天下的梦。他从家里跑出来，拎着把木剑上山拜师学艺。
他既不会运气轻功行，也不会御剑飞升去，老老实实爬了一千零一个又湿又滑的石阶，中途滑了两跤把膝盖磕了个青，鞋底上也差点开出洞来。这才看到个破破烂烂的道观，一扇门大敞四开的，上面的牌匾上书“蓝雨观”三个打字，风吹雨打磨损得厉害，一眼看去像是“监雨见”，毫不气派。这道观前后没什么人烟，也没一点神秘感，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琢磨着是不是遇到了迷魂阵，就看见一个个头比他小点，身子比他单薄点的小少年在道观前扫地。他扫得极慢，一叠秋叶未扫尽，风一吹又是一地凄凉。那少年倒是也不恼，扭过头去又接着扫，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小剑客威风凛凛地抽出自己的木剑：“大胆妖怪，道观前也敢作乱！”
那少年明显一愣，抬头打量了他一下，说，我不是妖怪。他说完又低头接着扫地，云淡风轻，倒是举着木剑的小剑客有点尴尬了。
他的脸憋得越来越红，最后大喊了一声：“你胡说！哪有人扫地扫得这么慢的！”
扫地的少年又看向他，一双古井一样的眼睛，波澜不惊：“你是来找魏道长的吧，他下山了，最近不会回来，你明年再来吧。”
道观有个道长叫魏琛，说自己年轻时也是江湖上神一般的少侠，一套剑法上除妖魔下斩奸佞，好不威风，如今金盆洗手退隐山林，乃是为了江湖后辈让道。
小剑客当然是来投奔他的，听这扫地少年一说心已经凉了大半，自言自语道：可不是没缘分？怎么偏偏就这会儿下山了，这老不休说好的避世不出呢？我从家里跑出来这一回去可就说不定能不能再来了，盘缠干粮都没了，指不定半路就饿死了……
他嘀嘀咕咕地讲得可怜，扫地少年却不说话，只有“沙沙沙，沙沙沙”秋风扫落叶的冷酷声音。
小剑客瘪了一张嘴，眼里含了串不甘的泪珠，终于把木剑一收，悻悻然准备离去。他本来身形就小，秋风一吹更显得落魄，天地一蜉蝣，来去不由己。
“你也可以进道观等等，有茶喝，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这天，扫地少年对小剑客说了两句话，两句话都骗了他。
魏琛就坐在道观里，嚼着烟叶子，一下巴青茬胡子，拂尘杆子上都张了苔藓，见了小剑客第一句话便是：
“大胆妖孽！老夫开的道观也敢往里闯！”
倒是天生的师徒。
3.
别人骗他一句，他能念叨一辈子，说得就是小剑客。
他倒不是记仇，就是嘴碎。
“大骗子！”在之后的年年岁岁里，比起名字，比起其他称呼，小剑客还是更热衷如此叫他的师兄。那会儿大骗子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摇摇扇子，掩着半张脸不置可否。
但是现在还不行。
“我叫喻文州。”剑客喊他骗子时，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呸呸呸我会管你叫什么吗？本剑客叫黄少天我会告诉你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骗我？！魏老大就在道观里面，你居然赶我走！你知道本少侠是怎么辛辛苦苦千里迢迢找过来的吗？你把我赶回去我死在半路怎么办？我告诉你江湖上日后就要少一个响当当的少侠剑圣了！”
剑客一开口，话说的比他出剑都快，比他掀起来的落叶还多，叽叽喳喳喋喋不休。骗子被说得有点头疼。
“黄少天。”突然被叫到名字，剑客不禁一愣。
“我说我是妖怪，是你挑衅在先，我以为你不怀好意。”骗子无辜地摊手。
“你你你你你——！”剑客憋红了一张脸，终于一句托辞也找不到了。
剑客和骗子还是结下了梁子。
猫嫌狗厌的年纪，一言不合就能打成一团，不嫌脏不怕累，两个泥球一样滚在地上。打坏了师傅养的兰花两盆，压残树苗三棵，自然都是剑客惹得祸。不是骗子不惹祸，只是骗子打不过，他手残。
不过骗子毕竟是骗子，打不过，他还可以挖坑给剑客。他说的话里，十句里有九句是假的，偏偏还混着一句真话。
他对剑客说：“师傅叫你去给他养的桃树浇水。”
剑客提着一大桶水哗啦啦倒给那棵桃树，细软的树枝被冲得抖动起来，差点被水流压弯。魏师傅在他身后气得跳脚，拎起他的耳朵使劲拧：“小兔崽子！！谁让你给它浇那么多水的，会涝死啊！”
剑客警觉得离开骗子远远的，结果又被对方拦下来：“少天，你厢房里有只耗子精。”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别以为随便扯个谎就能吓到我！”剑客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转身跑远了。
但他的房间里，还真的有只大耗子——以一个惊魂夜作为代价，证明了骗子这回没有骗他。
后来剑客才知道，小骗子之所以会成为骗子，是因为这道观里还有一个老骗子。
不是别人，正是魏琛。
剑客发现他的师傅根本不会用剑，只会挥舞着发霉的拂尘念念叨叨，那些高深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盘腿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魏琛一个拂尘甩在他脸上，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从椅子上咣得摔了下来。
骗子倒是听得很认真，一边听还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一个个本子用得飞快。
“这是学骗术呢！”小剑客不屑地想。
没人教他剑法，他就自己练，自己悟。藏书阁里的剑谱他一本本倒背如流，耍起一把木剑行云流水，衔接自如。他能削斩落叶，也能剑挑飞花，能偷偷割断他师傅的腰带，也能悄悄打散他师兄的发髻。
魏琛站在大槐树下，捋着他那压根长不长的胡子，摇头晃脑：“是个好苗子，不愧是老夫看上的。”
【承】
1.
剑客还有一个普通朋友，江湖人称神算子，损友别称王大眼。原因无他，只因他天生异相，生了对儿不对称的大小眼。道法玄奇，得窥天纲，传说他左眼参透天上人间五百年，右眼……右眼比左眼小点，只能看透三百年。
如此奇人，自然该有个响当当的名号，比如说：药房微草堂的小伙计。
小剑客去找他抓药，一路喊着：“急急急！我们道观吃泻肚啦，要人命了！我这刚从茅厕里爬出来，下趟山要了半条命，快给我配几副药拿上去！”
大小眼一瞥他，冷冷道：“排队。”
小剑客一扭头，花红袄绿的一队大妈们正用谴责的目光盯着他，如果眼神里有刀子，他现在恐怕已经万箭穿心了。无奈，他也只好垂着头走到队尾。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姐姐们也吃坏肚子了？”
听他个小娃子管自己叫姐姐，站在前面的大娘不禁乐开了花：“说什么呢，今天药堂新进了滋补中药，美容养颜！”
“哦……”一堆奇奇怪怪的药名和疗效听得他头晕脑花，肚子里更是翻山倒海，连话也接不上了。最后只得又跑到了大小眼跟前：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药草房里有茅厕吗？”
等剑客磕磕绊绊从茅厕里出来，微草堂里的人也散了大半，大小眼把几个方子打好包放在台面上：
“治泻肚的，一天三剂，煎开服用，两天要是还没好，出门右转有个义庄。”
“艹艹艹！能说点吉利的吗？你这是悬壶济世的药堂还是坑人性命的黑店啊？！”
对方大眼一挑：“一般人一剂就能活蹦乱跳，要是两天没好那就是药石罔医了，我看你印堂前悬紫气，怕是要有分离之苦。”
被他一这么一说，小剑客立刻呆住了，再仔细看，眼圈都要红了：“你可不要瞎说！我师父师兄弟们可都好着呢，哪能说出事就出事，不行不行全赖大骗子，非要给我们烧鲤鱼汤，谁知道他哪来的鲫鱼啊！”他越说越急，泪珠子眼看就要啪啪往下掉，“但大骗子也吃坏肚子了啊……”
这下子把大小眼也吓了一跳：“欸……你先别哭，我随口一说的！”他不知道大骗子说的是谁，又道：“也没那么严重，说不定大骗子吓唬你呢，快把药拿回去吧。”他想想又包了一把不知什么药草，一起塞给了小剑客。
“这……这什么啊！”小剑客抽抽噎噎地问。
“王不留行，今天那群人抢的药啊！通气血，通则不痛，不痛则戒躁怒，给你师门里师姐妹的赠礼，算为吓到你陪个不是了。”
“哦，你还真是个好人！”
听他这句话，对方小眼翻了个白眼，客客气气把这爱折腾的小剑客送出了门。
小剑客抹了把眼泪，提着药包一边爬台阶一边想着师门中人，不一会儿琢磨过了味来：
他们是道观啊！哪来的师姐妹？
他看着手里那包王不留行，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2.
大小眼的药是救命的药，果然几剂下肚，道观里的人又生龙活虎起来，仿佛吃的不是治泻肚的药而是三斤大力丸。
郑轩除外，因着他平常也是一副摊懒的模样，反而是跑茅厕时才显得活分些。
泻肚治好了，小剑客该找大骗子秋后算账了。
他拎着自己的木剑把人抵在大槐树下：“说！你哪来的鲤鱼，怎么熬的鱼汤，是不是心怀不轨要把我们喝死？”
“后山湖里捞的鱼，郑轩也在，后厨烧的汤。”
“那我们怎么都吃泻肚了？是不是你加了什么料？”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把自己也吃泻肚了。”
“靠你不要逃避责任！你个大骗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演的，你说说说，吃死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这事上，骗子还真没什么骗他的理由，彻底无奈了：“为了骗你一次，每个时辰跑三趟茅厕的事我干不出来。”
小剑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哼哼了两下，终于把人放开了：“你汤里什么都没加？”
“放了点酸菜，”骗子托着下巴想了想，“就是后厨师父腌的那些，之前没开过封的。”
哪里是没开过封，早被小剑客这个属耗子的偷吃了不知多少回，怕是早就坏了。
小剑客无言以对，把气都泄在了小树林里，一时剑光环绕剑气冲天。魏琛看见了点点头：“我徒儿修为又有精进，必是悟到了什么境界，果然还是我教得好呀！”
大骗子偷偷摇头，没忍心打破他师父美好的幻想。
3.
小剑客是魏琛的得意门生，大骗子就不那么省心了，他是同门里的吊车尾。
魏琛摇摇头，这孩子刻苦努力，勤能补拙，倒是有不错的品性。奈何他这拙实在大了些，手残没得治。十八般武艺没一个耍得来，轻功还是御剑都飞不起来，别人练武，他只好安安静静念书。如此这般，不如直接去当个书生。
小剑客也是恨其不争，明明和自己耍心机时不是机灵得很吗？怎么练起功来却哪哪儿都不对，他瞅着师父叹气，自己也着急。
“大骗子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我不叫骗子。”
“好吧，文州，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先天不足？手脚残疾？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你都学不来？”
大骗子这回却是笑笑没说话，他这笑比哭出来都让人心塞。
小剑客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在小树林里绕圈，心想，算了他都不想让我管，我瞎操哪门心啊。
我干什么那么关心他嘛！
同门里的议论越来越多，说是这次掌门考武学，如果喻文州再不能通过，就要下山了。小剑客想了想自己第一天到道观来，一个人没见着，就看见他在那儿孤零零地扫地，鼻子有点酸。
骗子就骗子吧，但他是自己师兄啊，是自己在道观第一个见到的人，第一个打架的对象，第一个打了架后还帮他缝衣服帮师父重新栽了兰花绑正树苗的人。
小剑客半夜翻进了大骗子的房间。
“怎么了？”对方正拿着本书，对着一盏烛灯看着。
“来看看你呗，”他摸摸鼻子，“看你为明天准备得怎么样。”
骗子笑了：“我准备得可好了。”
“哼，又骗人！”剑客不屑，他在屋子里遛来遛去，看着比骗子都着急。
“是真的。”
剑客回头看他的眼睛，那双古井一样的双瞳深邃依旧，即使是跳动的烛光也没能在里面掀起半点涟漪，他终于长叹了一声，坐下握住了骗子的手，难得严肃起来：“文州，你不要怕，我以后是要做掌门的人，以后我罩你！明天你如果过不了关也没关系，你若不想走，我就不会让你被赶下山，以后我有饭就匀你一碗，总是饿不死的！”
烛光下他的脸庞发红，不知是不是热到了：“虽然你骗了我不少次，不过我是不会骗你的。”
骗子也攥紧了他的手：“嗯，你不会骗我的。”
4.
骗子没有给小剑客一逞英雄的机会。
虽然论起武学他没有胜算，但他竟提出了和掌门魏琛一较术数高下。
奇门遁甲，阵法八门，阴阳之道，他大概是同门中能理解魏琛那些神神叨叨说辞的人，也是最清楚魏琛在这方面造化的人。
小剑客看到他的师父，和同门其他人一起愣住了，最后还是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办，你要是赢了我，我这位子你就拿去吧。”
没人认为魏琛会输，但最后赢了的人确实是喻文州。
而且是三局连胜。
迷魂阵，生死门，三奇九道，他用法诡谲，却无比连贯。即使是魏琛，也未曾想到这个看起来最弱小的弟子已经成就了如此高的道法。
他们从阵中走出时，魏琛的脸上挂着既释然又怅然的笑容。他有一个阵法得道的弟子，还有一个剑法卓绝的弟子。
这蓝雨观，已经不需要他这样一个老人了。
5.
预言这东西，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想到这点，小剑客就恨不得揪着大小眼的领子，让他把那句“分离之苦”咽回去。
大骗子到底没有离开道观，他大胜掌门令人称服，没人再敢说他半句不好。但是老骗子走了。
魏琛走得悄无声息，之前也没透露半点风声。晚饭还和大家一起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开了一壶桂花酒。但一夜过去，残花散在院子里，吹进他卧房的窗户，轻飘飘落在一封辞书上，人却是没了踪影。
辞书上无非说了两件事，一是不要大家为他担心，也不要找他，他是自己决定去过逍遥日子了；二是掌门一位，传给喻文州，二掌门黄少天，有此二人之力，定能打理好一切重塑门派辉煌。
唯一一次，谁也不想笑话他的“逍遥日子”和“门派辉煌”了。小剑客长大了，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抱着魏琛留下的几盆兰花哭得泣不成声。大骗子把他拉起来，拿出手帕擦擦他哭成花猫的脸。
“魏掌门很厉害，离开道观一定能过得潇潇洒洒。”
剑客趴在他肩膀上：“文州，你要是没赢魏老大该多好，我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扭头呸呸两声，“我也不希望你走，你能不能慢点赢？”
“赢就是赢了，怎么慢点赢？”
剑客被问住了，末了他喃喃道：“怎么就那么难呢？想让你们都好，都赢，都留下，怎么就那么难呢？”
6.
虽然难过，但终归还是又重新站了起来。骗子和剑客忙碌了一段时间，总算把观里上下重新打点好。这天，剑客拉着骗子下山，说我得报仇去，都怪有个人多说话，才让魏老大走的！
“什么人啊？”
“一个大小眼！算命不准，一张乌鸦嘴！”剑客愤愤道。
他们两个拖着手走到微草堂前，大小眼正坐在门口台阶上仰望青空，也不嫌阳光辣眼睛。
“喂，大小眼！”剑客喊道。
大眼淡淡扫了一眼：“微草堂不治断袖。”
“……”剑客放开了手，却被骗子一把攥住了袖子。
“袖子没断。”
大小眼呵呵一笑。
“不要跑题！我是来找你这个乌鸦嘴算账的！”
“义庄搬到两街外了，”大小眼一揣袖子，“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你是不是来得晚点了？”
“滚滚滚！你才要去义庄呢！我们人好好的，你说的哪门子晦气话！哦对了，我找你算得是另一门子账，都怪你说什么‘别离之苦’，把我师父说跑了，你还我师父！”
“你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大小眼不屑。
“梦话那是做梦时说的，我睡了吗做梦了吗？倒是你那天说的什么胡话，你就是蒙人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又是义庄又是别离，谁家有点事找你算账也活该！说喜不说悲，谈笑不谈哭，你这算命的一张乌鸦嘴居然没人打你吗？”
“他们打不过我。”大小眼傲气得很，不过他心里也气结，真是什么事都赖他。算得不准嫌他骗人，看得准了又说他晦气。
还是骗子一副好皮囊好相与，过来规规矩矩向他作了个稽：“蓝雨观掌门，喻文州，敢问这位兄台是？”
“微草堂堂主，王杰希。”他也规规矩矩还了礼。
剑客惊得睁大了眼：“说什么大话呢？你不是药堂里的小伙计吗？”
大小眼抬头看天：“我师父也走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7.
大小眼在堂里忙前忙后，剑客拉着骗子坐在后院里，无聊地数着一片片药草叶子。
“文州你说啊，当师父怎么都说走就走呢？”
“话都不多说一句，招呼也不打一声……”
“突然消失是掌门特权吗？”
他扭过头特别认真地看着年轻的掌门：“文州，你不会有一天也这么就走了吧？”
骗子拉着他的手：“我不走。”
剑客点点头：“对，你得比他们靠谱才行。”
一阵风吹来，药草叶子跳舞一样抖了抖，阳光穿过云缝正照在骗子那张特别端正的脸上，古井般的眼中也终于流了些光彩出来，剑客越凑越近，好像要从那井里捞出个小太阳一样。
“你要走，也得带上我！”
“准了！”骗子啪叽亲在了那凑过来的双唇上，从没见过他如此快准狠的行动。
8.
大小眼表示：妈的比太阳还辣眼睛。
剑客和骗子走之前还在缠着他，尤其那个叽叽喳喳的剑客，话说的比他挽的剑花都多。
“王杰希，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会算命？真能看破上下五百年？”
“看不破。”他硬邦邦地回答。
“不能，你要真看不准也不会这么声明远播啊。你绝对还是知道些什么！”
“放过我吧，我就是个开药方的。”
骗子站在剑客身边眯了眯眼，笑得像个狐狸：“是少天无理，不过王堂主并非泛泛之辈，即使看不破上下五百年怕也是能得窥些什么天机吧？当然透露天机是要折寿的，王堂主如果不说也能理解。”
听他那么一说，剑客便泄了气：“还要折寿啊，那算了，不难为你了。能看见又不能说，那有什么意思啊？”
他扭头看大小眼，却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骗子看。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啊？这是我们掌门，你想强抢民男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大小眼轻哼一声表示不屑。他转身一边收拾药匣一边淡淡说道：“山高水深，人杰地灵，蓝雨观真是选了个好地方。不过这世上有些东西，参不透看不破就成了执念，怕是修行多少年也补不回来。不当想的便不要想，不应看的就不要看，至于不该说的，你们心里有数。”
“你这说的是什么呢？”剑客愣了愣，觉得这番话听起来格外难懂。
“没什么，少天，王堂主不方便透露天机，以前都是逗你的。我们该回了。”暮色渐沉，天黑前他们要赶回道观。
“喻掌门留步。”大小眼唤他，一摊手撒了把大红枣在台面上，“这物是什么颜色。”
“红枣自然是红的。”骗子笑着回答。
“原来如此，只可惜我不辨颜色，所以我想的也就少。”他找了张油纸把枣包好送给他们。
王堂主看不见红色吗？
他说我看不见，我这双眼睛只能辨明黑白，其余世间一切，于我乃是无色。
9.
剑客没明白骗子和大小眼打的什么哑谜，他也懒得猜，心都太脏，知道多了不好。
他们走到道观前，夕阳刚刚沉到山后面去。厢房前掌着灯笼，飞蛾绕着烛火飞来飞去，几道残影在他们脸上晃来晃去。
骗子把那包红枣递过来，剑客挠挠头，还是问道：“你说这大小眼给我们包红枣是什么意思？”
“‘早生贵子’啊，不过贵子我们是生不了，枣还是能趁早吃的。”
“啊？”剑客往后退了两步，“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啊……”
“不对劲吗？我觉得可对了。”
骗子逼近两步，直接把人推进了自己厢房。
双修要趁早，所以我们也要趁早，修为才能大大提升。
别人是夫妻敦伦，我们敦一敦同门情，既然能同门，就能同床，也能同衾。
喻骗子的话总是在理地没法反驳，黄剑客觉得哪里是有漏洞，却抓不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少天不喜欢我吗？
剑客赶紧摇摇头。
那就对了。我也喜欢少天。
说完喻骗子就延续了下午那个快很准的吻，而且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敦同门情就敦吧，谁叫人家是掌门呢。剑客被他压在榻上亲得七荤八素，脑子里晕晕乎乎地想到。
然后他们整整敦了一晚，敦得剑客泪花直往外冒，他是疼，觉得有个药杵在自己肠子里捣药，但又爽快，捣得好像都是迷魂药。他一会儿开心地像是要飞到云顶仙界去，一会儿又难过得如同掉进千丈寒潭，他难过时就瞎哼哼，说喻文州你这个大骗子，你说敦同门情，是不是早就跟我们同门的兄弟敦过了，你不会跟魏老大也敦过吧？
大药杵差点立时就软了。
喻骗子狠狠咬了他一口：胡说什么呢？
我就只跟你一个人敦！
10.
有那么一个人，自己喜欢他，他也喜欢自己，那就是好的。
他要是愿意且只愿意和自己一个人敦一敦，那就更加好了。
即使第二天喝了一整天的红枣粥，剑客也如此心满意足地想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