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无道

第五章 交换

喻文州是被人摇醒的。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黄少天，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少天？”

“队长？你怎么睡这儿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差……你这吃的什么药？”他眼睛尖，一眼瞥到桌子上的药瓶，就要伸手去够，却被喻文州拦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把药瓶收好：“没什么，昨天有点头疼，没想到这药里镇静成分太大，竟然睡着了。”

“你又头疼了？”黄少天神色一变，“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疼？神经损伤的后遗症太折腾人了，你要不要请个假去医务室看看？”他凑近了仔细看着喻文州的脸色，把手往额头上一贴，果然一层冷汗。

“嗯，我考虑一下。”喻文州捏了捏他凑过来的脸。他看看表，现在是早晨7点半，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黄少天这么早就过来也是不常见。

“少天你也一夜没回家啊？”他指指对方的一对黑眼圈。

黄少天差点噤声：“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回老爷子那边去了嘛，被狠狠使唤了一通，晚上在那边睡也睡不好。”

喻文州点点头，站起身来，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见到了挺重要的人吧？”

“队长你指我家老爷子吗？”黄少天装傻，喻文州究竟能知道多少他根本不打算去想。

好在对方也并没有深究，只是问他要不要在办公室的沙发休息会儿。

“我看队长你才更应该休息吧，我虽然睡得少了点但至少生龙活虎没什么问题，跟你这风一吹就要倒的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吹不吹得倒你要不要试试？”

“报告队长，我稳赢然不敢。”

喻文州笑笑：“我先去王杰希那儿借地方冲个澡再休息，你顾好自己别担心了。”

“是是是，所以你赶快去吧，你最好在他那儿睡一觉，这边有什么事情我通知……”黄少天嘴里不停说着，双手推着喻文州走出办公室，等到对方上了电梯才转身。第一件事就是去喻文州的办公桌上找那瓶药，总要自己确认下是什么药物才放心。

他是亲眼看着喻文州把那瓶药收入了右手下方第二个抽屉的，可是拉开后无论怎么翻都没能再找到。

喻文州被王杰希吓了一跳。

王杰希给他打开门时，比他本人先出来的却是一股浓重的烟味。喻文州简直不敢想象他这是在房间里抽了多少包烟。

“有事？”王杰希问。

“昨天没回家，想借你这儿洗个澡。”

“哦。进来吧。”王杰希侧身让他进来，看他对烟味不适地皱眉，说了声抱歉，立刻把房间中的排风扇和窗户都打开，冬日清晨冷冽的空气一吹进来，才让人感觉好了一些。

喻文州苦笑：“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啊。跟叶神学的？”他往茶几上看去，烟灰缸中的烟头数目果然可观。

“也不是。我不抽，想事情时点一根放旁边能清醒一下。”说着他端起烟灰缸倒进垃圾桶中。

喻文州说：“那你这得是想了一整晚啊。”

王杰希顿了一下，也没否认。

“本来还想借你这儿休息一会儿，不过你也一夜没睡的话就不跟你抢了。”

王杰希答道：“你要睡就睡，反正我一会儿有事还要出去。你要是不着急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收拾好就直接休息吧。”

喻文州点点头，从王杰希手里接过烟灰缸，那粒被他藏起来的胶囊就掉入了王杰希手中。

王杰希去洗澡时，喻文州就坐在沙发上休息，发现他压在电脑下方的一份报告倒是容易。如今纸质的报告书已经不多见了，纸质唯一的优点只是没有数据存档便于销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翻了翻。

而王杰希从浴室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神情严肃的喻文州。

“你的隔离审查还没有结束？”

“如果你指得是单独审讯的话，我之前在白房子里待了24个小时，已经结束了。”王杰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答。白房子是指审讯处所用的隔离房间，除了一扇单向玻璃意外，从墙壁、地板到天花板和灯光全部都是浑然一体的白色，除了审讯时保持绝对的隔音。这个纯白色缄默的空间，从各方面来讲都是对被隔离者身心的一种折磨。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手段——

“陶轩他们疯了。”喻文州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那实时通讯监控和监视呢？”

王杰希看了下腕环上显示的时间：“到今天早上八点，也结束了。”

“这已经属于过度侵犯了吧……”

“过度不过度，这会儿提有什么用？毕竟之前我和叶秋有婚姻关系，他们肯定要慎重的。”
“但他们又没有证据……”喻文州皱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肯定道，“所以你才能回三区工作。”

“我总得保住饭碗。”王杰希说完自顾自地去房间里换了衣服，出来时发现喻文州竟然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不是要洗澡吗？”

“你是不是还要去陶轩那儿？”喻文州反问。

“对。”

“你不会连记忆扫描都答应了吧？”
王杰希没说话。

半晌喻文州冷笑了一声：“值吗？王杰希王队长？”

“那你值吗？喻队长。”

被戴上监视仪器的时候，王杰希虽然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充满厌恶，但表面上却并没有一丝抗拒。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身体的任何反应都会被忠实的记录下来，而脑电波则被提取成画面，公然地放大在所有人面前。这就是最为严苛的审讯——记忆扫描。无论是所思所想，还是潜意识中的画面，都在这项技术前无所遁形。因为对脑神经负荷过大，所以一旦被审讯者的身体出现不能承受的信号就会被立即中止，所提取有效信息的多少也依赖于受讯者的身体素质。不过即使是这样，伤害也是同时存在的。

“王队长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能从您的记忆中提取到对追捕叶秋有利的信息，这也能算是一等功。”十区的军医把扫描用的头盔递过来，看起来对这事积极得很。那个头盔比连接入精神领域时用的头盔大出不少，里面的神经连接点更是密密麻麻。

王杰希懒得和他多话，戴好后就顺从地躺下，任由对方把他的手脚绑在医疗床上。这也是为了防止他由于痛苦挣扎过大影响了扫描过程。

仪器的运行声响起后，王杰希很快被拉入了一个混沌的深渊。他必须拼命去回忆和叶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温暖的画面在机器的强制下不断扭曲、变形、不同的时间互相交叉。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钳伸入他的大脑中不断搅拌，他没法拒绝，没法反抗，所有神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不断撕扯着，而这些痛苦也忠实地反应在他的身体上，心跳不断加快，呼吸也快要无法控制。终于，在机器的警报音响起来时，有人按下了中止键。

王杰希花了很长时间，也重新找回了认识，他还暂时没法从刚才巨大的痛苦中缓过来，耳鸣地厉害，眼睛也没法对焦，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和身影仿佛一层悬浮的泡沫，和自己分割于两个世界。

那些人大概在客气地说着感谢王队之类的废话吧。

而再次把他拽回现实世界的则是一阵难以遏制的恶心，他趴在床边干呕了很久，都无法祛除这种由内而外被激起的排斥反应。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颤抖不停。

“结果怎么样？”这是他恢复冷静后的第一个问题。

陶轩和陈夜辉等人都凑在全息显示屏前审查提取的画面，听到问题有点尴尬地转过身来：“提取了很多，我们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王杰希心里嗤笑，估计他们也不想翻来覆去地看自己和叶秋怎么过日子的画面，但脸上还保持着毫无表情的样子：“那你们慢慢研究吧。不过陶局长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自然，自然。中枢系统的护卫工作就交给你们三区了，正好我们也人手不足。”

中枢系统的防护墙，那就是叶秋和苏沐秋最后工作的地方了。王杰希心想，这个交易不亏，至少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陶轩他们永远无法从自己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虽然扫描过程中的痛苦和负荷都被加大数倍，但接受过训练的王杰希依然懂得如何去保护脑海中那些不应该被触碰的东西。

他感到很满意，真想就这么回答喻文州：

“这一切当然值得。”

【TBC】

字数超了，所以叶神神隐了，等下章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