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阴宅(1)

七月十五开鬼门,夜间行路莫徘徊。


四更天,聚阴时。


乔一帆背着书包急急忙忙地走在路上,他今天晚上自习后被同学拽住吃了个夜宵,时间就有点晚了。他最近为了考研能够清清静静的学习,刚在校外租了个房子,这下倒不用和其他人一样担心宿管的盘问。只是这条陌生的夜路走起来多少还是让他不太安心,夏夜里这会儿也没一点风,反倒是有些黏腻的冰凉感,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想着回家冲个澡赶紧睡。


他租的房子不大,不到四十坪的独单,在以前的教职工家属楼里。这楼有些年头了,80年代建的,单元楼洞口的水泥台子都被磨得低陷不少,他住3楼,2楼楼道的灯是坏的,得摸黑爬一层。




不过这天他在一楼跺了跺脚,发现一楼的灯竟也不亮了。他又不敢搞出更大声响,怕把邻里惊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刚拐上二楼,就看见正对楼梯的那户防盗门大敞四开的,里头那层门也留了个缝,三更半夜开着大灯。乔一帆有点迟疑地顿住了脚步,大夏天的各家怕招蚊子很少开大灯,有人家锁了防盗门打开里面的大门为了进风也正常。但这家这样就不太对劲了,该关的开,该开的关着,乔一帆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家遭了贼了,热血一上头,他秉着点年轻人的正义感立刻凑了过去,屋里也没什么动静,他在内门上敲了两下,倒是有人答了他,是个沙哑的男人声音,非常警醒:“大晚上的,谁?”


乔一帆忙道:“住您楼上的,您没关门,我就问问有什么事吗?”


“我等人,你别管了!”这话说得就有些赶人意味了,乔一帆想着自己也算人事尽到,既然人家没事就得了,便退了两步打算转身上楼,却听得那男人突然又和他说了一句:“多说一句,你不适合住这,赶紧搬家吧。”

乔一帆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却不仅因为这句话,借着那房间漏出的一点光线,他分明看到有个什么东西爬在楼道的拐角处,身上本能性地发了一身白毛汗。


他踮着脚走了两步,瞳孔骤然缩紧——


是个人!


头朝下栽在楼梯上,黑色长发垂了满地,一条苍白的手臂似乎想要够着什么还在往前伸。乔一帆大喊一声:“有人摔了!”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却是连门缝漏出的那道光都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对方把门关死了。

乔一帆心下生疑,却根本来不及细想,连忙跑过去想把人扶起来,却被那手一把拽住,力量大到指甲都要陷进肉里,他再一低头,只见那苍白胳膊上爬满了细细的紫筋,手指的指甲也长得过分,想往后缩却动弹不得,这时就听一声细细的尖笑,在深夜的楼道里荡了两圈,带着说不清的阴冷。


“这位……”话到一半乔一帆已经张不开嘴了,这人慢慢在他面前抬起了头,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眼眶里只剩了大片眼白,也和手臂一样爬满紫筋,血泪还源源不断地往下滴着,更可怖是那个血肉模糊的下巴,似是被什么磕去了一半,一张嘴就不受控制地大张开来,露出森森尖牙朝着自己直扑过来。


“啊——!!!”乔一帆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撤去,然而又被死死地攥住脚踝动弹不得。


他这时才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整个楼里安静地不正常,每户单元后都像一个呼呼刮着阴风的黑洞,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他连声呼救竟一点回应都没有。乔一帆转向刚刚敲过门的那家,求救的呼声却被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男人正站在那户门前,望着他的眼睛里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看着一个准备好的祭品,而耳后的阴风已至——




“不要!!”乔一帆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一抹额头全是冷汗,激得他在这夏夜里立刻睡意全无。这噩梦实在可怕得要命,他从床上爬起来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穿着拖鞋趿拉到厨房时抬头看了看小厅里的表:两点十分。


凉白开喝了一整杯,感觉心跳终于平复下去不少,乔一帆揉揉眼睛刚要回去捂头继续睡,却听到一阵什么东西和地板磨蹭的簌簌声,难不成进了耗子?他顺着那声音找回去,发现是在卧室的衣柜底下,他拿手电趴下照了照,什么也没看见。大概是跑了,明天得去买点耗子药了。他提醒了下自己,放下手电就要爬上床,整个人却僵住了。衣柜门上的落地镜照着自己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他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放松一下,然而镜子里那个自己仍然僵硬着一动不动。


梦里那个尖尖的笑声蓦地再次响起,把他大脑被那声音穿了个透,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脖子上却好像被什么吹了口凉气,他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他一点点回过头去,甚至能听见自己颈骨咯咯地扭动声——


什么都没有。他长呼一口气,应该是噩梦的后遗症让他产生了错觉,浑身立刻卸了力一样,手连忙扶住身旁的写字台。鬼使神差一般,乔一帆又看了眼那镜子,他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然而当他一点一点移低视线时,赫然发现一个孩子竟站在镜子中的自己面前。


眼睛是两个黑漆漆的空洞,一身花红小袄,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拨浪鼓,正对他咯咯地笑着。


“哥哥来陪我玩啊?”一道声音直接在乔一帆的脑海中炸了开来,他眼前一黑,一声没吭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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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一天没见着乔一帆,电话也打不通。他硬着头皮跟他们的教授扯了个谎,说乔一帆发烧来不了。教授姓王,一双眼睛长得不太对称,平时对高英杰这个得意门生可以算得上是格外照顾,听了他的说辞也只是点了点头,让他也要注意身体,嘱咐他少开空调免得热伤风。

高英杰心下长出了一口气,却又生出点对好友的担心。傍晚没课就拎了两个小甜瓜去找乔一帆。

还是那栋老居民楼,刚进楼洞就能感到飕飕凉气,高英杰觉得颇为清爽。各家各户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夏天里大敞着里房门吹过堂风,这楼里老人住的多,一扇扇防盗门后传来些相声戏曲声,掺着风夹杂在一起。二楼中单的老太太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后剥毛豆,身边的收音机里放着黄梅戏,杂音不小唱得断断续续,高英杰不免多看了一眼,没想却被老太太叫住了。

“小伙子新来的?”

高英杰有点拘谨,立刻停了脚,规规矩矩地答道:“不是,我朋友租了这里房子,我来看他。”

“哦,好的好的,小伙子真俊俏,不做饭来我这里串门吃啊?”老人显然有些耳背,也不知他的话听来了多少,自顾自又说起来。高英杰连忙推辞两句,转身又往楼上去。

乔一帆家的门却是两扇都紧锁着,他按了门铃又打电话,都没人回应,心里更不安了,哐哐用力捶起了门,大概捶了十多下,才终于有人把门打开了。

然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看上去有点邋遢的样子,老头衫大裤衩人字拖,头发有点乱,嘴里还叼着根烟。

“你找谁?”他问。

高英杰警惕地看向他:“我来找我朋友,他叫乔一帆,住在这儿,您是哪位?”

“乔一帆?”男人似乎自己嘀咕了一句,给他把防盗门打开了,“他发烧了,正睡着呢。我叫叶修,是他表哥。”


【TBC】


七月十五中元节,到了鬼话连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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