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者 （十七）
第十七章 等待
崔立说完这句话，满意地停了半晌，他在等着王杰希的回应，强硬、愤怒或者对他们低下头无声的屈服。
他觉得形势无比明了。冯宪君死后，他和陶轩成为推动计划的代替者，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权力的至高点。他并不太关心这个计划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他只知道，那力量很强大，曾经妄图一探究竟的苏沐秋和叶秋都被迅速地解决。叶秋在他看来可不是个聪明人，之前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现在居然自己跳回了这个坑中，真相是什么重要吗？还不是要带着个没机会说出来的真相被处决。当然人人都有好奇心，但他要选择的是做一颗按部就班的棋子。更何况这颗棋子所能得到的领地也已经足够令他满意，没道理他要去愚蠢地选择硬碰硬。
他死死地盯着王杰希看，这个让他难以看透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最令他们倍感棘手。虽然王杰希总能一次次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是就凭他与墙壁后的叶秋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怎么能让他和陶轩安心？
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成为障碍。
“崔秘书长说得对。”那个人的语气无比平淡，“叶秋的行为一再影响国家安全，被审判处决也是应该的。这段时间我应该避嫌，但系统的修复工作还很多，不如让第十区在工作中直接监视我，我不会介意的。当然，我也不会出中心塔，和上层说明一下锁住我的权限就好。”他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交握，从容地说着似乎与己无关的事情，没有恳求，不像谈判，直抒利弊仿佛他才是那个坐在崔立位置上的人。
“这么做，崔秘书长和陶部长满意了吗？”
“你不能使用任何通讯设备。”
王杰希没有异议地点头。
“你就……没什么要求吗？”崔立问他。
“也有一个。”
“什么？”他立刻紧张起来，生怕这个要求里藏这什么机关。
“四区队长喻文州是我多年的朋友，关进来前听说他这次受到冯部长事故的波及受了很重的伤。他如果醒过来我想见见他。”
崔立犹豫了一下，最终说：“我安排一下。”
王杰希见到醒来的喻文州是在这之后一天。
在这段时间内，陶轩一共见了叶秋三次。他心里很明显感到对方像变了个人一样，咄咄逼人的棱角和忍耐一般的沉默仿佛极端一样在他身上出现，但没有一样属于以前的叶秋，他们毕竟也曾共事，曾为好友，只是对时局判断不同，最终矛盾扩大，隔阂划下，陶轩认为自己是了解叶秋的。
现在探讨这些都没意义了，陶轩想。叛国者和危害国家安全罪的判决都已经下达，叶秋的同党被确认死亡，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在于对终端真相的解读，然而这样的声音是不允许发出的。
叶秋快要死了，由自己亲自签下的判决书。
陶轩看着白房子里的叶秋叹了口气：“我知道苏沐秋的事情很复杂，但你不能怪我，叶秋，是你们自己往套里钻的。”
叶秋冷冷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那些恶心人的大脑，你也清楚终端扩容意味什么。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也让你‘永生’吗？”
“现在追问这些对你还有意义吗？”
叶秋不回答。
陶轩离开房间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叶秋，如果你不想……”
如果不想死，我就救你一次？陶轩在心里对自己摇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初是叶秋跳出来反对终端计划的，是他和苏沐秋策划去触碰禁区的，是他自己要成为这路上的阻碍的……
“没什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苏沐橙的。”
白房子的门在他身后再次锁上。
今天第三批取证的人从喻文州的房间里离开。
“按照喻队长的说法，那群人操纵多隆在机舱外和您与黄副队长发生交火，之后您护送冯部长上机，但没想到飞机上安装了定时炸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破解其程序，所以之后才会坠机。”
“是的，”喻文州点点头，“据我所知，他们在地下入侵了主程序才会这样。幸亏王队长他们追了过去，现在已经全部抓捕了吗？”他关切道。
取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喻队长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情会由陶部长亲自处理，相信您很快就能看到报告了。有劳您配合了。”
“份内的事情。”
几个人起身：“多谢喻队长理解了，您懂得，内务调查就是这样没完没了，走个过场而已，您多休息。”
“各位也辛苦了。”
看着取证的几个人纷纷走出病房，站在一旁的黄少天才重新坐回喻文州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习惯这样和喻文州说一些不方便被监听到的话，毕竟虽然身周没有窃听器，但大环境还是不让人放心。
“你又打什么主意呢？王杰希和你见面就证明你俩又有鬼算盘要打了吧？”
“少天，叶秋大概就要宣判了。”
“你怎么知道，我个代理队长在外面都捉不着风声，全都是上层动作，我们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们来我这里次数够多了，只是为了确认叶秋没有什么活着的同伙，报告出具之前，叶秋恐怕就要被执行了。”
黄少天的脸也一下子绷紧了：“他们可真够心急的，文州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30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黄少天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去忙了。”刚要离开却又回身，格外严肃地盯着喻文州：
“文州，如果不是老叶他们突然入侵中心塔，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以一死换取真相的准备？”
“不是的，少天……”
“你不需要否认，你知道我猜的出来。你想着不能连累我，如果出了什么事也要让我完全置身事外，你怕我变得跟王杰希一样。”
喻文州苦笑，他拉住黄少天的手，把那只手拢在手心安抚着他：“我已经没事了。”
“你说谎。你只是希望我没事罢了。”
“那如果少天是我，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呢？”
看着对方一时无言，喻文州了然地笑笑。黄少天却突然抬起来头直视他的双眼：
“我不会。”
那个声音坚定地对他说。
“我不会那么做。我爱你，即使是下地狱，我也要拉你一起，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少天啊……”喻文州轻轻地叹气。
黄少天一勾嘴角，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是不是特别感动？心生愧疚了？为了补偿我答应我个事儿呗？”
“少天提的事情当然都可以。”
“那就结婚！”黄少天反握住他的手，低身亲在喻文州的唇上，“不许反悔，救回老叶就结婚，让他给我们包个最大的红包！”
“好。”喻文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午后的太阳渐渐向西面斜倚过去，兴欣里的忙碌刚刚告一段落。魏琛伸了一个懒腰，他和叶修刚刚通过一个隐秘的数据通道把広病毒投掷过去，对面的人神出鬼没，并没有立即露面接收，叶修看起来也不太在意，就从精神领域里退了出来。身边唐柔还在不停忙着，他看了一眼：“小唐接新任务了？”
“有人要窃取中心塔官员的每年体检的血样报告，不知干什么用。”回答的是陈果。
叶修略一沉吟：“先忙着吧，这个活不简单。”说完却转身走了出去。
“咦。你不帮忙？”陈果追过去。
他摆摆手：“小唐搞得定，也不问问她是谁徒弟？”得意地点上一根烟。
叶修没走太远，他叼着根烟，在兴欣工具间里找焊接枪，也就是箱岛这个地方还能有这么复古的东西。
“你在里头捣鼓什么呢？”他几乎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陈果终于忍不住又来问他。
“搞点东西，做个戒指玩玩。”
陈果“啊”了一声，凑近看了几眼。
说是戒指，其实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不锈钢环，表面既没有什么花纹，更没有镶嵌上名贵的石头，被叶修生拧成了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焊接上的地方还很粗糙，戴上去会感觉像有几个小刺扎在指根。
“你这也太对付了！”女孩指责道。
“你懂什么？”叶修一笑，一截烟灰就掉到了地上，“大眼又不是你。”
如果下次见面能交给那个人，他一定会很开心——
不想要黑暗中短暂的重逢，他们要在光明的地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快了，就快了。
【TBC】
不是flag，不是flag，不是flag（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莫比乌斯戒指的样子大家应该想象得到，我觉得寓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