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者（八）
第八章 诊病
王杰希从中心塔出来，稍稍绕了点远路，先是驶入了住宅区探望他的父母，把车存好，却闪身进了一条老街，从那里的巷子横穿三个街区，走到一栋不太起眼的办公楼前。它的对面是商业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密集的全息显示屏悬浮在空中，时刻滚动着各式广告，在大楼灰蓝色的玻璃外包裹了层迷幻的雾。与之相比，这栋白色的楼不过十余层，除了一个显示屏亮着名字，简直朴素得令人可怜。
“方氏诊所”。
王杰希熟门熟路地刷卡进入，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多隆也没什么反应，仿佛无视一般从他面前穿行而过，倒是前台的小姑娘“咦”了一声：“方大夫今天不出诊。”
他挥挥手里的电子卡，说提前预约过了，不然我也进不来啊。
方士谦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他正仰躺在办公椅上晒太阳——人造的，模拟阳光灯具，以补缺这个城市光污染下愈发难享受到的阳光浴。方士谦脸上盖着本书，膝盖上睡着只猫，自己正发出刻意的呼噜声。王杰希走过去一把拧关灯，把书本先从他脸上摘了下来：“这么珍贵的纸质书不是用来接你口水的。”那只猫受了惊，小小叫了一声，就从方士谦膝盖跳下去溜走了。
方士谦一副没睡醒的腔调：“哎这不是三区的小队长吗？我怎么不记得给你今天预约过？”
“现在不是预约上了吗。”王杰希道。
方士谦脸一皱，说：“你也太暴力了，一进来就黑了我系统和保安，要不是知道是你，我现在已经提枪出去了。”
“亏心事做多了吧。”
“滚滚滚，你最好有什么大事，不然别来折腾我。”
“当然有，看病。”王杰希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一句话说的简单平淡。
“你是有病。”方士谦说，“有什么病不能再你们中心塔的医疗处看，偏偷偷摸摸跑我这儿来？”
王杰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颗粉色的胶囊。
“你要不想被牵涉太多，就信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王杰希把这粒胶囊推到他面前。
“我最近在精神领域的操作能力下降，要了点加强神经活性的药。这个药是新合成的，吃了也许有副作用，你能解析出里面的成分和具体效用吗？”
“中心塔出的？”
“对，上层直接给的。”
方士谦像是考虑了一下，伸手把胶囊扣在了手心下，鼻子里哼哼两声道：“我尽力吧，你别报太大希望。”
王杰希拍拍他手背，说：“靠你了。”
“少来！有朝一日我这儿要是被端了，这笔债就记在你头上。”
“干的坏事都想记我头上？”
方士谦也不避讳：“你这件最坏！”他随手拉过来一个键盘开始敲敲打打，和王杰希解释道：“你现在也算个敏感人物，既然说是找我来看病的，就老实去楼下交钱取药，我写的是你心因性失眠，装就装全套了。”
王杰希歪歪头，说，我还真失眠。
“你就是真失眠，我也没治，相思病你得找叶秋去！”
王杰希这次笑笑，没说话。
黄少天一直也没有找到喻文州的药，事实上他甚至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喻文州了。
中心塔内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一伙网络盗贼横行精神领域，安全网被攻破，信息失窃等事件层出不穷，各种工作像雪片一样像他们砸了过来。叶秋依旧音讯全无，上层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功夫，直接调用了刘皓一个小队去专门负责搜捕事宜，这个人和叶秋有私仇，借着这次事件得意了几天，不过很快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升上十区的队长位置，叶秋逍遥法外他也恶心不到，正是失落的时候，这会儿被调离原岗，离十区的中心工作更远了，心里憋了一肚子脏话没法发泄。不过黄少天也没空欣赏他窘迫的样子，他想着之前陶轩所说的，叶秋窃取了中枢系统的机密，上次在箱岛他没来得及问，之后旁敲侧击了十区的一些人，发现大家不是讳莫如深，而是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这说不定只是叶秋的一个幌子。但他直觉上叶秋手上还掌握着什么关键的东西，包括苏沐秋的死也绝不单纯，一个想法隐隐约约地浮在脑海中。
“终端扩容计划”。
精神领域的急速扩展确实急速加大了数据的处理量，如何扩容这个问题在他想来不过是增加处理器数量，可实际上似乎有更深的东西藏在背后。计划已经提出了很长时间，但一直处于审议状态，直到最近，似乎终于有什么决策出台，他能直观地感受到上层的动作加快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叶秋的事件能有什么联系。
黄少天自己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就想去找喻文州。在他眼里，喻文州就是最聪明的人，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告诉他，就一定能被条目清晰地解释清楚。他把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大信任，都寄托在了他的队长身上。
然而他现在找不到喻文州。郑轩从显示器后面探出个头来，说喻队现在几乎被扣在了冯宪君那边，上层几次会议他都要在场。说着他叹口气：“我觉得我们队长可能很快就不是队长了，压力山大。”喻文州的提拔早前也提过一次，传言他基本是内定的部长接班人。但这件事随着喻文州神经受损，无法再进行精神领域内的操作也就不了了之。最近重新提起的契机实在令人玩味：是因为叶秋出逃？是因为上层不断的动作？
黄少天觉得心口一紧，无端地担心起来。
叶修把一个広程序投掷了出去，想一个尖锐的透明玻璃片直插入空间中，然后迅速破裂成更多的碎片从天而降，被它折射出的精神领域，呈现出扭曲拉长的都市图景。
“初阶伞病毒！”防卫人员反应过来，然而已经太迟了。
这些碎片各自以几何倍数的增速迅速膨大，他们慢慢变得不再透明，彼此再度牵连如同聚集起沉甸甸的乌云，扑头盖面地罩下——
“伞坠！”
被覆盖的区域仿佛被什么东西渗透，冒出灰色的水汽，防卫人员很快发现自己呈现出僵直状态，无法进行任何操作，纷纷哀叫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伙横行霸道的网络盗贼从他们旁边闪过，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安全网，接着仿佛木桶被摘下一块木板，数据无可阻挡地哗哗流出。
任务完成，叶修摘下头盔点了根烟，看起来悠闲地不得了。
“什么事那么开心？”陈果不解地问他。
“刚才发现那块精神领域设计得挺漂亮了，还有信息海，景色不错。”
陈果摇摇头，这么紧张的时候说这个干什么。“有毛病！”她埋怨道，“不管你，我们去领佣金了啊！”
叶修冲她摆摆手，脸上还是笑意不减，他在键盘迅速敲了几行字，给之前那位让他去中心塔的“大雇主”。
“有个生意做不做？”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