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无道

背景参考：《神经漫游者》《Psycho-Pass》 

序章——败犬

他躲在一条黑暗的巷子中，身上的西装在一场逃亡中变得破破烂烂布满污渍和褶皱——与其说是巷子，不如说是两栋建筑物间的缝隙，非常窄小，仅够一个人侧身通过，入口处被几个杂乱放置的垃圾桶挡住，正有效地妨碍了监视器的视线。当听到多隆无人机搜索无果离开的声音，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很快在冰冷的冬夜里结成白雾。

他倚靠着后面慢慢滑坐在地上，墙壁粗粝地摩擦着他后背的一处伤口，只是被冻地发麻反而感觉不到什么痛了。真狼狈啊。他心下嘲笑自己的败犬模样，仰起头，几道灯光正扫过缝隙间的一线天空，那是城市中心塔上发射出的光线，曾经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然后光亮中什么东西飘洒了下来。

是下雪了啊。

2094年12月，3个小时前，叶秋发现他突然无法再使用自己的账号卡登陆系统网络。他立刻警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去确认腰间的配枪。在他刚躲入安全通道时，距他几步之遥的电梯门打开，局长陶轩带着人正浩浩荡荡地准备包围他的办公间。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从楼梯向下撤去，中心塔高200余层，转角处还有监视器，他必须动作够快。然而在他经过十几层后却看到了苏沐橙，这个从来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眼睛通红，正举枪向他。

“沐橙……”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是我杀的，你会信吗？”

女孩拼命摇头，举枪的双手不住颤抖。

“所以你问我有用吗？在其他人看来，苏沐秋就是死在我手上，但连你都知道这不可能。”叶修叹气，能让她这么动摇，看来上层为了给他扣上这口黑锅，拿出了非常确凿的证据。

苏沐橙一愣，似乎才冷静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枪：“用E4电梯，有人已经黑掉监视了，地下三层后走垃圾通道，出去后会有多隆，你要小心。”

叶修经过时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你一个人才要……”

“我知道的，不用管我。”苏沐橙点点头，“他们手中的证据十分硬，是一定要置你于死地的。”

“再逼真的伪证也永远变不成真的。”叶秋只留下这句话，身影再度隐匿到了黑暗中。

毫无意外，从E4电梯出来后他就立刻遭到了多隆的围捕，几乎射光了枪中的子弹才勉强从包围圈中脱身，人也挂了不少彩。他从一个被他报废的多隆身上拆出几根铁丝，用来绞断手腕上的身份认证环，身上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电子设备他是跑不远的。他一边选择路线逃亡一边把这些东西全部拆下扔掉，直到最后，他摸上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如今，结婚戒指上也记录有个人生物信息，配偶双方在需要时都可以激活其中的芯片，确认对方的身体状况并追踪对方踪迹。这本来是家庭内部的一种保护措施，然而这种情势下，公安局大概会强迫那个人动用这一权利来追捕自己吧。

他只好取下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松手，还带着余温的戒指滚入了下水道中。

这是个科技凌驾于人类的时代，网络几乎覆盖了全部现实世界，像是一个控制着整个社会的巨大怪兽，而人本身则化身他口中的数字。任何管理工作、交易和信息处理都可以通过网络进行运转，当然也包括犯罪。在过去的七年中，叶秋的身份是一名警察，几乎每日投入到无止尽的信息大战中。通过一个神经连接头盔和一张账号卡，他便可以以二维的形式登录入网络世界，即精神领域中。这是一个比现实世界更加庞大的存在，数据的无限延伸性使其中的复杂性也不断加大。在这里，叶秋的任务是保护政府、银行等等地方的信息安全，对入侵者进行驱逐，或者发起对犯罪企业的主动攻击和清除工作。精神领域中个人的强大，取决于账号卡的数据编程和大脑的控制能力。叶秋的搭档苏沐秋，正是一个数据编程高手，他们在领域中的化身也得以拥有几乎最强的战力，而叶秋的大脑控制能力和集中力更是出类拔萃。

他们本来可以成为联盟警局内最好的搭档，最强的战力。如果不是苏沐秋在上次行动中意外死去。

那看起来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安保行动，他们对入侵警局信息中枢的网络盗贼进行驱逐，却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对方显然对他们十分了解，选择对于他们来说最为刁钻的进攻角度，而为了保证数据不被损坏，他们两个人的行动被大大限制了。叶秋和苏沐秋两个人当下立断呼叫了外援，然而外援还未到场，局势就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对方，对方不再攻击信息保护网，而是转而攻击两人。大脑神经的负荷是有限的，他们在精神领域受到的伤害也会如实通过信号传入大脑。如果是猛烈的攻击造成他们在精神领域中的死亡，而这痛苦也足够强大的话——操作者很有可能的结果便是脑死亡。

在这场破防战中，两个人被火力切割开了，擅长远程的苏沐秋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集火，而援助迟迟未来。叶秋能够感受到自己大脑传来的警示信号，这样战斗下去对两个人来说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他和苏沐秋急切地希望可以迅速汇合，而就在他们各自破开包围接洽时，最阴狠的伏击出现了。苏沐秋拼命分隔开了搭档独自承受着所有攻击，而叶秋虽然极力挣脱屏护，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身影在精神领域中逐渐灰暗，然后——彻底消失。

刘皓等人带领的援助队才姗姗来迟。当他们从精神领域中撤退之后，最坏的可能性还是出现了。苏沐秋再也无法醒来了。

而叶秋在悲痛的时候却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才只是开始。

这次事故发生后的72个小时中，叶秋没有回过家，上层介入了事故调查，而他陪着苏沐橙守着她无法苏醒的哥哥。在苏沐橙被叫走后，叶秋回到办公间，一次一次地尝试推算出对方的入侵路线和来源，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权限被一次次降低了，他的心中开始萌生出最不祥的预感——这更像是一次具有针对性的入侵。

这种恶意令他胆寒。而很快，直到他再也无法使用账号卡登录，他的预感被证实了。

在他失去自己搭档的72小时后，叶秋再次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联盟的警官，而是一名败走的通缉犯，一只丧家之犬。

罪名是勾结外敌，窃取信息，杀害同僚。

“如果算休假的话，带薪就好了啊。”

夺过多隆的追捕，叶秋自嘲地笑笑，一摸口袋却发现逃得匆忙，连烟都没有带。他刚要站起身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只好又立即贴紧了墙壁屏住呼吸。

对方站在那里短暂地停留，脚踩在刚积起的一层薄雪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有熟悉的目光传来，又似乎没有。没有人说话，雪还在无声地往下飘，叶秋想笑，眼睛却发胀，很快他听到对方匆匆离开了。

叶秋从缝隙中挤身而出，只看到一件破旧的外套被搭在垃圾桶上，该是几年前就淘汰的，最土的款式，却有温馨的味道。他拾起外套穿上，才感到流失的体温重新回到了身上。

手伸进口袋里，有一包香烟和打火机。

他狠狠地抽了一支，然后抬步，向远方走去。

【TBC】

多隆：Drone，无人机器人，搭载监视摄像头，也可以搭载武器。

精神领域：网络信息构成的世界，请将其中的人物形象想象成各自的账号卡形象，武器大概会现代点？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