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无道

叶修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在游戏里他是荣耀的教科书，在生活中他是谈恋爱的反面教材。

 

第三赛季时他勾搭上了新出道的小魔术师，喜滋滋地看着他在联盟里横冲直撞，然后被自己一杆却邪挑在了枪下。他挺喜欢小魔术师眼睛中那对他既钦佩又不甘的光芒，像是冰冷又漂亮的星星，而且大小不一。

之后他们稀里糊涂地开始谈了场远距离恋爱，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连手机都不打。但每次见到时也像普通年轻人一样拍拖，吃饭、聊天、轧轧马路、上上床。

直到第七赛季嘉世倒在了季后赛门外，而魔术师正燃烧着复仇的激情带着微草一路向最高点飞去。叶修的夏休期有点无聊，也有点颓废，虽然很多人都提点过他嘉世队伍中的形势，他自己却束手无策，也没想作什么。

他蹲在宿舍里抽了三天烟，微草和百花的决赛就快要开始了，他才想起自己似乎有十多天没和王杰希说过话了。他难以自持地对现状感到心累，预料到什么却没法改变，而王杰希也帮不了他，他们离得有些远了。

微草夺冠的晚上王杰希一直试图联系他，未果。

第二天，叶修在QQ上打出一句话，说大眼，我们分手吧。

 

这就是叶修上一段仓促结束的感情，那会儿他还叫叶秋，连真名字都没告诉过恋人。

 

后来叶修决定杀回职业圈，有目标有动力生活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就是还觉得缺了点什么。他腾出功夫来好好想了想——

哦，还缺个王杰希。

 

他也不敢明说，对王杰希说，他心虚；对知情人说，一准会说他抖M受虐狂，被人带队杀出感情来了，只好先搁置。不过也没能搁置太久，对方网游里是找过他几次，对砍过合作过，虽然都是清正明的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叶修心里就不这么想了：

大眼，你这撩我呢。

 

他喜欢跟王杰希扯皮，虽然对方总是一副不想听他垃圾话的样子，但他知道王杰希会控制不住去听他说，像他也控制不住地关注对方一样。他总是觉得王杰希太累了，带着一队的孩子，帮他们铺平路，帮他们扫清障碍，把整个微草都背在身上，所以恨不得这会儿就让对方放松一下。这样下来他的心思也就越来越藏不住。

在被他私敲骚扰了许久后，王杰希终于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复合。叶修也没隐瞒。

回复他的是六个硕大的省略号，比黄少天挂腰带上那六个叹号都醒目。

 

叶修索性也不藏了，明里送秋波暗里送温暖，不过有黑了历史的人总是不那么容易被原谅，这件事也一直拖着没结果。时间一晃，第十赛季叶修带着人马杀回联盟，总算和王杰希有了常规赛的定期见面，他问：“大眼，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对方没说话，这下连省略号都不用打了。

看来距离革命成功还需努力。

 

全明星赛第一天结束，叶修他们站从退场通道离开，看见王杰希和三零一的杨聪两个人聊得热闹，想过去却挡不住一大群找他吐槽的熟人。他确定王杰希看到自己了，一个劲儿对他使眼色，可惜惨遭无视。等到第三天，他们打了次漂亮的配合，赛后叶修才理直气壮地把人拉住：“大眼你可不厚道啊，那天跟杨聪说什么呢，都不理我。”

王杰希白他一眼，大的那只眼更是明显了。

“哎啊，大眼光波！”叶修一捂胸口，作出被击中的样子。

“贫起来没完。”王杰希嫌弃道，“没说什么，聊聊房子。”

“你们俩要买房？”

“杨聪可能打算留T市，他嫌B市这边太贵。”

“行！我替他决定了，只要你俩别一块儿买就行！”

“有病吧你。”

 

叶修不着急，魔术师不拒绝就是来日方长的意思，他总得把好戏留到后面表现。比如之后兴欣拿了冠军，再比如他收拾铺盖回家没两天，又重新以领队身份出现在了国家队众人面前。

“大眼看看，还有比哥更内行的人在吗？”

他们这群在国内斗得风生水起的人打起配合来也是势不可挡，愣是在苏黎世把世界冠军的奖杯拿下了，大家激动得不行，他多抱了王杰希一会儿。

晚上是狂欢的时间，叶修依旧是啤酒一杯倒的量，这回他在宾馆套间的沙发上卧了会儿，醒了之后发现大家散得差不多了，他就借着还没过的酒劲儿去找王杰希。

 

王杰希喝地也有点晕，手脚发软挣不开这个凑过来的大型动物，就任这个比自己还矮3cm的男人把自己推到了墙上。

“大眼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好，拿个世界冠军来求原谅成不成？”

“……”

“别不说话，你不说我就当默认了啊。”

王杰希叹气：“……3年前微草夺冠后我找了你两天。就只收到你一条消息，我现在还有截图保存，你要看吗？”

叶修顿了一下说，对不起。

王杰希挑眉。

“也没什么，我也没太难过，就是有点咽不下气。”

“你咽不下去气可不就是难过么。”叶修反驳。

“之后怎么也联系不上你，接着第八赛季到一半你就退役了。玩失踪？”

“不是有意的。”

“哦，那就是成心的。”王杰希点点头，“你这么拉仇恨的性格，不奇怪。后来各大公会联合追杀你虽然不地道了点，也是你罪有应得！”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行吗？就好像当初带队来围追堵截拿我当Boss刷的不是你一样。”

“我是帮助你保持状态，堂堂职业圈大神天天在网游里打小怪像什么话？”

“天天拿我当Boss杀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就大眼你了……”

“再说你也没少占便宜，给了你材料还帮你练了新人。”

“靠！那是哥计划的好，要不然被你这半个心脏的耍死！”叶修不服，“再说，幸亏我们唐柔立场站的稳，不然被你们微草的挖走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过了一会儿王杰希说道：“争论这些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你连分材料还跟我争来争去roll点呢！”

这下王杰希彻底无语了。

“话说王大眼，”叶修想起什么似的一皱眉，“你当初拿我当BOSS刷是不是泄愤呢？”

“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是是，你一心为公，为锻炼微草战队让我鞠躬尽瘁。不过你要是有稍微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我还挺开心的。”

王杰希呵呵笑了一声，说那你去猜吧。

 

当然，比王杰希多心脏半个的叶大神没说，后来他们兴欣拿职业选手练级这招还是跟他学的。

 

要说魔术师的思维就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叶修很快就亲自领会了一把，这可是他怎么猜都猜不到的。

他们回国下了飞机，王杰希问他是不是急着回家，叶修说不啊。王杰希说那成，我带你去个地儿。

两个人打了辆车到了个新开的楼盘，一期已经交工，一梯两户的住宅，王杰希买了5层的金角，精装修，120平米，两个人住刚好。等到开门时叶修才反应过来，问他：“你新买的？”

“之前认识一个销售经理推荐的，房源比较紧我就直接拿下了，离微草不远，不过不知道你日后在哪儿上班，地下车库我也买了，你要不想开车附近有地铁，交通挺方便。”

“等等，你这什么意思？”

“你说呢？”王杰希淡淡地问他，他靠着窗户站在叶修面前，被外面的光一照显得身形特别美好，叶修觉得心中“砰”地一声被星星射线再次贯穿了。

“你实话说你谋划这事多久了？”

“全明星赛时我和杨聪商量了一下，当晚就定了，那会儿看你脱不开身就没问你。”说着他皱皱眉：“本来你不来也住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住也挺好。”

“我来！”叶修赶紧把他打断，“我当然来肯定来！不管在哪上班我都来！”自己对象这事上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他非常受用。

王杰希笑了出来。

 

他们从这天起算是正是复合了，黑历史抛开不提，倒是像重新谈起了恋爱。叶修带着王杰希拿了个冠军，回来对方送他半套房，这定情信物交换得也格外实在。

叶修这回彻底不用回家铺床了，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要搬出来住。不过好歹是在一个城市了，而且老爷子还沉浸在儿子为国争光的自豪里，大手一挥就准了。倒是叶秋恨得直咬牙：“你这太不靠谱了！说好的回家呢？”

 

叶修这样的人，隔外人看来可能还真有点不靠谱，一心里除了荣耀女神仿佛装不下太多其他东西，不过他自己经过之前一段失败感情的检讨，倒是很快和王杰希达成了某些微妙的平衡。

他们都过了对爱轰轰烈烈的年纪，不需要24小时黏在一起，也不需要缠着对方求一点软弱的慰藉。他们同居不久，过得却像生活平淡如水的老夫老妻。叶修被赶回父亲的企业，每天在各色企划书和客户关系中摸爬滚打，王杰希还如以前一样，把自己不剩多少的光和热燃烧在微草里。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终于在王杰希退役后一周后被打破。王杰希在家里昏昏沉沉睡了两天，抬起眼看见叶修正站在窗户前抽着烟，太阳西落了大半，屋里没开灯，就剩下烟头的一点红光闪闪烁烁。他周身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空虚感，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就那么睁着眼怔怔地盯了叶修半晌。等叶修回过身来，也被他这样吓了一跳。

“卧室里别抽烟。”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就要接着睡。

“还睡？”叶修把他生生扒了出来，“别睡了，这会儿起来我们还能出去吃个饭。”

王杰希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问他：“吃什么？”

“去簋街？”

“不去。”想到要排个老长的队吃那点小龙虾，王杰希就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他嫌弃地想叶修在H市住了10年，这一回来还真不拿自己当B市人了。

“东直门那边吃包子去？要不还是找个火锅店？”

“地铁挤死。”两个人合计半天，还是对下班高峰的地铁望而生却了，犹豫了半天，结果还是叶修随便叫了点外卖。

打完电话他们都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叶修自暴自弃般的接了两颗衬衫的扣子，他看着王杰希说：“大眼，不行。我们这样不行。”

 

他在王杰希身上看到了当年在嘉世的自己，一时间所有恐慌都涌了上来。他当然知道微草和荣耀对王杰希意味这什么，因为对方这好像对一切失去兴趣的样子才格外可怕。

大概是谁都会有个疲累的时候，但可怕的在这个时刻你发现，你最亲密的人却不能给你慰藉，而你，显然也无法帮他解决他的问题。在这一刻，他觉得无能为力，无论是对他，还是他们。

他害怕，他们不被彼此需要。

 

大概是他表情太过骇人。王杰希问道：“怎么了？什么不行？”

“大眼，你……别说分手，好吗？”他凑过来，紧紧攥着王杰希的手，手心的汗都贴着对方的皮肤往下渗。

“谁要和你分手了？”

叶修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不知是不是还对自己之前提分手的事还心存愧疚不安。却没松开手。

“我下周要去联盟冯主席那儿报道，这周想多歇会儿。”王杰希解释了下，“我又不是你。”

“……”被补了一刀，这回总算轮到叶修无语了。

“还是说你想分手？”他问起来笑得促狭。

“怎么可能？！”

“那就好。事先说好了，这次你再想分手可没那么容易，准备好耗一辈子吧！”

叶修的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两度：“真的吗？大眼儿你可得说话算话，哥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王杰希眯了眯眼，嫌弃似地从他手里挣开：“祸害遗千年，为了广大人民着想，在我有生之年，我就先勉为其难地收着你。”

叶修没脸没皮地嘿嘿一笑，立刻又凑上去把人揽在怀里：“你说的对，杰希大神可得罩着点我这个祸害，不然我就要为祸人间了。”他说着在王杰希脸上使劲的亲上一口:“先给你盖个章，就当合同了！”

王杰希没有回答他，也没再挣开这个怀抱。

这个怀抱并不完美，不过世上哪有完美的恋人，好好坏坏冷暖自知。就让他在这里，在他最亲爱的爱情里，多栖息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像一生那么长。

 

【Fin】

算是作为一个新粉给叶神的生贺，祝你生日快乐，my best darling。